裴氏祖祠之内烛光缭绕,裴钰换上了沧海浮生服,以冠带束发,如照入静湖的月华,低垂着眉目看着祭台之上层叠而立的牌位,这些是裴氏世代子嗣的牌位,裴氏延绵至今数百年,这祠堂燃不尽的烛火就是裴氏曾经经历的辉煌。
裴钰看向第一排最左侧的牌位,其上刻着裴临安的名字,下意识走近了几步。
裴老夫人看着裴钰略有几分落寞的神情,不由心中一酸。
“若不是我当年心软,也不会让安儿赔了命,留给你们这个烂摊子。”
裴老夫人言语间依旧自责,是自己当初心软抬了庶子的身份,才会让家中纲常颠倒,让人心生邪意,勾结外人对自家兄弟出手,害死了自己亲生的儿子。
看着老人家眼神暗淡了下来,裴钰扯出嘴角的一抹笑,对裴老夫人道:“祖母,你身为嫡母善待幼子本无过错,无需自责。”
裴老夫人抬眼看向祭台之上老家主的牌位,缓声道:“裴氏一门曾经何等风光,如今却满门荒唐,待我百年之后,倒不知该如何去见你祖父。”
裴钰又何尝不知,裴老夫人这些年避居太行山便是心中有愧,她始终认为当年若非她将裴清召兄弟二人放到自己名下教养,也不会酿成那般祸事,让裴临安盛年早亡。
裴家家主被牲畜践踏而亡,多么可笑的死法。但少有人知,裴临安会出现在那日的街头是裴陵邱亲自相邀。
先帝与裴陵邱打赌,一向端持礼仪的裴临安不会去凑街头那热闹,为了先帝玩笑般的一个赌注裴陵邱便诱骗自己的兄弟,作了他人的刀子。
那提前割断了的围栏和恰好路过的象队皆是他人早已准备好了的。
而安排这一切的便是先帝。
裴临安太过耀眼了。
裴氏这个古老的门楣一而再再而三涌现杰出之才,如华盖倾天的古树不断生长着新的枝桠,无有老死之时。
华盖越盛,树下草木难沐天光生长。诸世家抱在裴氏的脚下,不肯走向皇权。
先帝终是容不下裴氏了,他要“君”高于圣贤之道,将裴氏拉落高岭。
裴临安死后,阮氏确认怀孕,裴老夫人再三交代,此子必须“体弱”方能在天家的眼皮子下长大。
一时念及过往,裴老夫人一双温软的眉目中生出了三分冷意,“老三的事我也听说了。”
老夫人顿了顿,慎重地看向裴钰,“朝廷法度是一回事,你作为裴氏家主还须以家法严办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