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熠儿,算皇叔求你,原谅他吧,他也只是气糊涂了,只是想这天下变好。”
平王胖乎乎的手拉住太子的手,卑微地恳求道:
“熠儿,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如果你还有点善意,皇叔求求你,看看外头这天下吧。”
“你觉得,天下所有人都可以吃饱穿暖吗?不是的,熠儿,每年寒冬,冻死的、饿死的,不在少数,就算年情较好,也总有几人,死在飘雪的夜。”
平王声音哽咽,垂首调整了下情绪,继续道:
“雪在你们眼中是怎样的?洁白,美丽,适合吟诗作画,舞文弄墨。可是熠儿,我身在极北,我最害怕的就是雪,那意味着饿殍、冻骨,死在不知哪个角落。”
岭南王心里堵得慌,瞪了沉默不言的太子一眼,上前去拽平王,气道:
“你和他讲这些做什么?他眼里只有他父皇。”
平王拉住岭南王,求道:
“三哥,你让我说吧,我想说。”
随后他转向太子,道:
“今年歉岁,再收到上头收税的命令,我拿不出这么多东西,派人去找富商豪强借,借不到了,只能向百姓要一些。”
“我要一些,可是那么一点点,他们也拿不出来。第一场雪过后,我派人清点死者,给他们好生安葬,竟足足有一百三十二人……一百三十二人啊……”
平王忍不住哭出了声,他猛吸一口气,带着浓浓的鼻音道:
“只是第一场雪,往后,是更冷更黑更漫长的寒冬。每一日,都有人死,我叫人刨一个大坑,把尸体都埋进去。”
“我发善粥,善粥不够,百姓哄抢,死了几个人。我发棉服,棉服不够,又死了几个人,我府上两个护卫,也因此死了。”
“百姓一开始夸我,东西不够骂我,死人之后骂我,因为我胖骂我,我不怪他们,没有人想活得这么苦。直到有一天早晨,我一出门,就看见王府门前,立着四座冰雕,那是冻死的一家四口。”
平王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哭泣:
“最小的,还只是襁褓里的婴儿。他们太瘦了,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冻死的……还是饿死的。”
“熠儿你知道吗,人在冻死之前,会很暖和,是既痛苦又幸福的死法。这家人还有两个大孩子,早就饿死了,他们是不是因为忍受不了饥饿,所以才选择抱团冻死在雪夜,死在……王府前面。”
平王哭得真难看,涕泗横流,可没有人在意他哭得丑不丑。大家心知肚明,丑陋的不是痛哭的平王,而是终日高坐的皇帝。
“我好愧疚,他们死在王府前面,好像是本王对不起他们,我……我也说不清,我是不是又对得起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