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愤怒的神情,汤予荷勾唇自嘲一笑,起身往外走去,“我不说就是了,云姑娘何必动怒。”
李云昭气得发狂,这个汤予荷!到底想怎么样!拿她当磨刀石呢?走一步磨一下,一步一步变本加厉地试探她。
别看汤予荷说什么愿意追随她,行为举止看似俯首称臣,可实际是她无法反抗他,不得不受他制约。
她相当憋屈,相当不得劲!
吃饱喝足后,知春送了一碗姜汤上来,又抱来一床被,一边打理床铺,一边念道:“春寒料峭,瞧着这场雨要下几天,姑娘身子弱,须得多加注意,路上染上风寒恐难寻医。”
李云昭捏着鼻子,喝药似地一口气灌下姜汤,钻进被窝中,倒头就睡。
知春看着她黑漆漆的后脑,眼眶却红了,跪在床前,“殿下……奴婢失职,不曾察觉那奸邪贼人日日在身侧,赖以信任,竟任她谋害殿下。奴婢受汤大人搭救,死里逃生,在侯府苟延残喘,六百日以来不敢有一日忘本,怎料……怎料,还有一日能够再见吾主。”
她声音带着哭腔,低低抽泣起来,“那日听闻殿下不食榛子,只道是……是巧合……”
李云昭拧着眉,伸手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真的不想听……
“你的脸怎么变了?”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知春一边抹泪,一边回道:“在监牢里走了一遭,挨了烙印,形容粗陋,不堪见人,唯有假面伪装才能示人。”
李云昭沉默许久,才低哑道,“夜深了,去休息吧。”
知春喏喏,关门退下。
生死是人生的第一大事,李云昭从出生时便开始体会,她生,而母后死。
她死的时候,不知谁得到了生机……或许根本谁都没有。无辜的,不无辜的,死了的,没死成的。
谁得意,谁失意?
次日果然仍是小雨淅淅沥沥,一行人戴上衫帽斗笠,又出发了。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溅起地上泥水一轮又一轮。
汤予荷亦闭目养神,一言不发。李云昭身上披着白色披风,也闭着眼歪在车壁上,眼下一圈淡淡青色。
知春看她歪得难受,便坐近了,垂眸低声道:“姑娘可靠在奴婢身上。”
李云昭睁眼看了看她,又闭上眼,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潮湿阴冷的空气中,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她似回到长生殿的温柔暖阁,殿内熏香升腾而起,她的小美人们声如黄鹂,却怕吵醒她,悄悄地温声耳语。
她们的话音,那样婉转动听,好似在吟唱一曲童谣,极尽温柔体贴。
渐渐的,她的呼吸逐渐绵长,只是眉头微蹙,睡颜不算安稳。
又行两日,雨仍未停。
阴雨绵绵不断,就连陈敖等几个强壮如牛的硬汉都有些受不了,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一到驿站落脚,先灌下两碗热姜汤。
李云昭被保护得滴水不沾,却还是有些精神不振,郁郁寡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