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吏员,以及一些士族中地位较高之人,还有跟在陈仲身后的许靖,却是纷纷不自然地扭转了身子。
子曰,君子远庖厨。
平日里杀鸡尚且不忍心看,见到这般红、黄、白,模糊一大片的场面,能承受的真没几个。
反倒是抬人的兵卒,以及在太平道宗游学了十年归来的王承先,当是早已见惯了的。
那伤口处,白森森的骨茬露出来。
兵卒们一脸可惜神色。
骨头断了。
便是侥幸被救活,今后也是废人。
而废人,在当下这种世道里,跟死人基本没区别。
这个时候,丁夏方才在心中计议好了如何回答,又见两名伤者惨状,当即回身问道:“日前来访的元州道张先生可在?”
话音未落,已有一名背着木匣,穿着朴素的短须青年大声回答。
看他样子,分明是早就想到前面来,却被人群阻住。
得了丁夏召唤,围着的士人终于给他让开一条路。
而他到了近前,远远看到伤者情况,便紧紧皱起了眉头,对丁夏以及这边明显身份最高的几人施礼,都显得草草,而后便直接去了伤者身边,木匣子放在地上,迅速打开。
丁夏见状,对王承先、陈仲解释道:“张先生乃元州道邓郡名士张伯祖弟子,在邓郡听闻我北海时疫大起,便即启程前来,却不想晚至一步,时疫已为陈公所平,故而沿路南下,欲往仙门拜访陈公,恰好前日途经武次。”
王承先听了顿时肃然起敬。
敢主动往时疫大起的地区跑的人,尽是可敬之人。
更别提,元州道邓郡与蓬莱道洲之间,隔着南海、昆仑道洲以及墟海,这已然不是千里迢迢而来了!
“先生高义,请受王承先一拜。”
王承先对着那不断从木匣子中掏出各色器具的青年肃拜一礼。
青年闻声不得不抬头,多少有那么一点不耐烦:“在下邓郡张机,伤情紧急,不便施礼,还请王郎君莫怪。”
说完,便又低头去做他的了。
周围士人不少都悄悄皱了眉头。
这邓郡来的家伙,未免有些不知轻重。
王承先这样的大修士主动向他行礼,他竟然这么一副态度。
还有啊,丁夏方才明明说他就是要去拜访陈仲的。
然而今天众人到这里,为的就是迎接陈仲,他难道不知道吗?
陈仲都在他的眼前了,他连问都不问一声?
反而就是低头为了两个什么也不是的农夫忙活。
真是不知所谓。
怪人!
然而陈仲看着张机那木匣中摆放整齐的各色工具,小夹子、针、小铰子、小锤子、小凿子,还有诸多瓶瓶罐罐。
寻常人见了,只怕会以为这是个木工的工具箱。
但这些东西在张机手上,却是神奇地为两名伤者整理出了伤口,骨茬重新被层层筋肉裹住,失去了大量血肉的位置,成了清晰可见的窟窿,但因为周围筋肉、血脉的复位,反而没了先前的狰狞之感。
好医术!
陈仲暗暗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