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前,行人、车辆,碾压、踩实了的泥土路,延伸向北,直至视线尽头。
忽有行人渐行渐高,从只露头尖,到步履矫健。
那人身高八尺,肩宽背阔,四肢修长。
一席石色袍衫,皂鞋素袜。
赤带绾黑发,椎髻侧倚,鬓前两缕青丝,随风纷扬。
仅是远观,已有不少低辈弟子暗暗喝彩,因其人风姿而心生好感。
近些了。
只见他眉弓高耸,淡淡的阴影落在睫毛上方,将本就神光熠熠的双瞳,衬托得好似天星落于平湖,静时疏若剪晨,细撒光阴化以万物,动时璨如裂帛,豪掷刹那刺于一端。
这双眸,太过动人心魄,以至于令人畏惧、令人疏远、令人厌恶。
幸而,有鼻梁如山,有颧骨如丘,山丘之间滋润丰盈,生养出颌下三寸髭须,风流堪转,终于分去双眸两分精彩,使得人能亲近。
当世俊俏人物,有何晏面如敷粉,有夏侯玄如日月入怀。
然而二人若并立于此,平叔须执戟披甲以壮雄魄,太初须捧鞭整辔以降崖岸。
见到这般人物,年岁较轻的弟子们,已是人人好奇,不由自主迈开脚步,想要早一些知道其人来历。
来者正是陈仲。
他见得这边人人向前,远远的,也拱手于胸,由得腰间宝剑,随着步伐微微起伏。
“风翁、逊真,别来无恙!”
“有訇兄、鹿兄、杨贤弟,还有素知贤伉俪,有劳了!”
陈仲见得止休宗左右两位长老,更有竹山五友皆在山下远迎,自再次踏上洪陆以来的愤郁之情稍解。
风神沛哈哈大笑。
傅碔也拱手施礼。
说话间,已经走到近前。
竹山五友纷纷“贤弟”、“贤兄”一阵亲切,乱糟糟道了三两句思念之情,却也点到为止,退开一旁。
落在陈仲身后几步的阮集,深情沉凝,羡慕之色一闪即逝。
虽然陈仲将阮集的光彩尽数夺去,但这在早年间,实属寻常。
陈仲所受到的礼遇,更是理所应当。
阮集都已是习惯了的。
他今日跟随陈仲至此,想要见的是止休宗宗主钟季拙,除此之外,任何人来迎接陈仲、迎接他,都不能令阮集的心情稍稍畅快。
而陈仲,也在与每个人都寒暄之后,重新沉下了面孔。
他目光如电,再度扫视人群。
傅碔深吸一口气,他很清楚陈仲在找谁。
该来的,跑不掉。
“不知钟宗主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