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钟季拙的内心,从未向往世外的逍遥,他向往的从来都是世间的富贵……
就在这时,陈仲忽然对着素知女赞许点头,而后开口:“钟季拙,嵇叔夜之死,你虽确未亲自出手,却也并非无过,身为宗长,不能庇护弟子,不能据理而争,反因嫉妒放任外人行凶,你可知罪?”
钟季拙猛然一个哆嗦,他想明白了,止休宗怎么样,其实于他根本无所谓!
钟氏现在除去他,只有两个后辈而已,钟玉、钟慧固然堪称双璧,但他钟季拙若是回返族内,没有了钟繇的钟氏,谁能与他争夺族长地位?
更何况,他现在还与那么多显贵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只要有他在,钟氏甚至有望取代曹爽,成为下一个权倾朝野的大族!
他不能死!
哪怕名声一时有损,总还是能够弥补。
所以,不能认罪!
钟季拙猛然看向恨不得今天根本没来的郡守王琦,以及被王琦拖着,走不脱的敕神。
他之前想尽办法,拖延到这两个到来,为的不就是此刻么!
“我无罪!嵇叔夜之死,乃是他自家不尊朝令,即便有过,也是司茂未经朝中审覆,私自用刑。只为此事,陈子正你不能杀我!”
钟季拙口沫喷飞,再无一丝名士风度。
“太守、郡侯,你二位熟知我朝律令,该当为我见证!陈子正你一向遵循法度,我虽嫉恨于你,但亦服你为人,此地诸位皆是见证,你若只为泄愤,无罪杀我,便是自毁名望!”
不知为何,随着钟季拙激动万分的这番辩解。
钟玉也好,素知夫妇也罢,竟都愿意正眼看他了。
嗯,正眼看一个真小人,也比被那伪君子污了耳目舒爽一些。
只是那边极力装作自己未曾来过的郡守王琦,几乎要哭出声来。
此事与他何干啊?
还有那什么“我朝律令”,我朝哪来的律令?
魏武之时,仅仅称王,一切制度,大多承袭后汉。
魏文即位,一意推行形名说,法令之事尚未着手,便忽然驾崩。
这么多年,魏国律令,都是主要采用汉律,同时不断下发诏旨,针对某些条令加以更变。
如此一来,时日长久,律令繁杂,前后抵牾,非是专研于此之人,哪里就能轻易通晓?
王琦这郡守之职反正不是凭借熟记律条得来的。
现在问他,可算问着人了!
“息怒息怒,陈公息怒,有话慢慢讲嘛,本郡、本郡……”
王琦除了息怒,找不到其它言语。
陈仲心中轻叹,原来钟季拙百般拖延,是为了拿律条脱罪。
此人啊……
罢了!
“某家何曾断你死罪?”
陈仲没有兴趣再与钟季拙浪费时间,他是觉得刚刚素知女的建言,很合心意。
当下,也不管钟季拙骤然绽放的欢喜之色。
陈仲自顾道:“钟季拙你自家承认,知晓司茂当场杀人有违审覆之规,却未行阻止,固有力微不逮之憾,亦有因嫉放纵之实,身为宗长,罪亦大焉!然嵇叔夜藐视宗长,更不自去,违背祖师教诲,亦有过犯。钟季拙罪不至死,亦不宜再为止休宗之主,即日起,避位让贤,你可心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