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白慢慢坐了起来,接过那只温热的破碗,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两个字:“多谢。”
“哎,这就对嘛!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嘛!你还病着呢!得吃东西,舀块肉给你,吃吃吃,难得吃次肉。你说那些王孙公子天天有肉吃,那小日子得过得有多美啊!听说,他们一顿饭就要吃掉十两银子!太他娘的奢侈了!”
小白慢慢地喝着稀薄的粥,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那两个小乞丐喝粥的声音却响得稀里哗啦!
“我就说了嘛,咱白兄弟是讲究人,喝粥都不带一丁点儿声音的,哎,你是咋样做到的?”小乞丐极羡慕地看着那脸色苍白中带着潮红的少年。他轻轻地咳嗽着,眸色却清亮如水。
“食不语,寝不言。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席不正,不坐……”那少年目光温润,声音低沉地道。
“哈哈,你在说什么鸟语?吃个饭睡个觉讲究那么多,不累死老子了?对了,你睡觉的时候,一直说梦话,你晓得吧!什么,阿七阿七的,烧得迷迷瞪瞪的还一直一直喊那个名字,她是哪个啊?八成是你小子相好的吧!要死喽,你呀年纪轻轻的却满头白发,哪个小娘子见了不得吓得半死喽!”
“阿七。阿七……”那少年喃喃细语地念着那个名字,哀婉无边地望着那灼灼燃烧的篝火,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现在……在做什么?想起那夜,那张娇媚得如三月桃花一般的脸。她在他身下温柔地唤他“阿绾”时,泪光莹莹,一腔柔肠碎。他从怀里掏出那缕系着红布的青丝,乌黑柔顺的长发上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城隍老爷雕塑前的烛火映着那少年如雪的容颜,阿龙和阿虎发现他时,他浑身上下雪白一片,白的长袍,白的长发,白的脸颊,白的手,白的脚。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会白成这样,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全不理会。城隍庙是他们的地盘,这人不知道打哪来的,一问三不知,阿龙这人素来简单,对于入侵者,打一顿再说。于是他们将这个白发怪胎不由分说地狠狠地揍了一顿。谁知这个人看着一副好皮囊,其实根本禁不住打,挨揍时,他一声不哼,揍完了,他就烂泥一样躺在稻草堆里,夜里竟发起高烧来。这两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平日生病发烧都是自己硬扛过去的,但这个人浑身滚烫,身上能烙饼。直到天亮也不见退烧,还一直说着胡话,什么阿娘,阿七的,颠颠倒倒的就说那么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