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是简单的算术题,摆在天平上的是嘉萝的命。
沈长宴无法下定决心。
若林子里出现野兽怎么办?
若他出去后,大雪把一切痕迹覆盖,让他找不到归路怎么办?
若嘉萝撑不到他回来怎么办?
都是问题,都是隐患。
他放心不下,做不了决定,索性闭上嘴,不说话。
嘉萝对这块不愿说话的石头说了一堆掏心掏肺的话,得不到回应,哭得更大声。
哭着哭着,她没忍住抽气。
“长宴,我疼,你找人来救我好不好?”
听她喊疼,沈长宴有些慌,他是知道嘉萝的,轻易不肯喊疼,除非忍不了。
“哪儿疼?”他问。
“肚子疼,好疼。”嘉萝哽咽道。
沈长宴手撑着地面起身。
嘉萝坐在他腿上,双腿勾着他的腰,随他一道慢慢直起腰身。
沈长宴发现嘉萝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头竟然有细细密密的冷汗,睫毛被冰霜冻住,压得她眼睑半垂。
“怎么会肚子疼?”沈长宴问,他记得嘉萝没伤到腰腹。
“不知道,兴许是小日子来了。”嘉萝摇头,疼得抽气。
沈长宴伸手抚摸嘉萝的腰,换来她更大的抽气声。
“疼,别碰。”嘉萝拔高声音,“好疼,动一下就疼。”
“长宴,你快走,出去后帮我请大夫好不好?”
这话勾起沈长宴的疑心,他怕嘉萝骗他,故意想法子不跟他走。
视线扫过嘉萝的腰腹,瞳孔忍不住一缩。
她坐在他腿上,两人身体触碰的地方正在缓慢地渗透出鲜血,把他今日穿得月白色衣裳染上刺目的红。
白色和红色刺激着沈长宴的眼球,让他联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想。
他颤抖着唇,想问什么,又把话咽肚子。
不能问,万一是真的,嘉萝会吓坏的。
他不敢碰嘉萝,怕她出个好歹。
“疼,好疼。”
嘉萝主动伏在他肩头,身体抖成筛子,嘴里无意识喃喃着喊疼。
他见过嘉萝来小日子的模样,没这么疼,更别说流这么多血。
嘉萝如今的情况,像极了...小产。
父亲母亲虽然恩爱有加,但三叔、四叔他们的院子里有很多妾室。
沈长宴记得,三叔有一位妾室,就是冬日里受了寒,伤了身子小产而亡。
嘉萝身上其他伤还能撑一撑,可若她真的小产,便一刻也耽误不得,必须立刻止血就医。
带着她赶路只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
两害相权取其轻。
眼下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只身寻找出路,出去后再回来救嘉萝。
执意带着她上路,是在害她。
沈长宴颤抖着手抱起嘉萝,把她放到树下,让她倚靠着树干。
抬手拢了拢贴在她面颊上、湿透的碎发,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萝,我去去就回,你一定要等我。”
嘉萝垂着眼皮,她的意识已经模糊,全然记不起成功劝说沈长宴离去的喜悦,恹恹嗯了一声,头一歪,把全身的力量压向树干。
沈长宴深深看了嘉萝一眼,站起身,头也不回往前跑。
多看一眼,他怕自己会舍不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