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梦半醒,断断续续做了很多梦。
那些梦都是碎片,不连贯。
有时是嘉萝怀抱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笑着向他走来的画面;有时是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孩满身是血躺在他怀中的画面;有时是嘉萝倚着树,闭着眼,怎么叫都叫不醒的画面......
最后的最后,沈长宴见到了一个让他心底生出无尽恐惧的画面。
画面中,嘉萝下半身不停流着血,用满是仇恨的目光望着他,嘴里说着恨他。
他想上前扶她,她却躲着他,不让他靠近,口中一遍一遍重复着恨你。
“沈长宴,我恨你。”
这句话几乎成为他的心魔,将他彻底惊醒,身体不受控制往地面倒。
后背狠狠摔在地面上,视线一下子开阔,窗外透进来的光有些刺眼,沈长宴抬手挡在眼前,渐渐看清了周遭环境。
熟悉的布置平复了沈长宴因噩梦剧烈收缩的心脏,手撑着地站起身,见到嘉萝那一刻,所有的恐惧烟消云散。
原来是梦。
幸好是梦。
嘉萝的恨,他承受不起——哪怕是在梦里。
沈长宴心底无厘头地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眼见嘉萝苏醒并向他伸出手,这份庆幸转化成无限的欣喜。
“阿萝。”他快走上前,蹲在地上,一把握住嘉萝的手。
真实的触感让沈长宴生出落地的实感。
嘉萝真的醒了,不是他的幻觉。
“长宴。”嘉萝嘶哑着声音唤他,眉心拧出深褶。
“孩子呢?”
她虚弱的声音传入沈长宴耳中,不啻于平地惊雷。
沈长宴简直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嘉萝。
他根本不想让嘉萝知道自己有孕的事实,哪怕瞒不住,多拖一日让她知晓也是好的。
嘉萝晚知道一日,对孩子的爱便能稍稍减弱一分。
爱少一点,失去孩子时的痛苦便少一点。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瞒嘉萝一辈子,让她永远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无声无息地把孩子送走。
可身体是嘉萝自己的,她又是个谨慎的性子,不可能瞒得过她。
沈长宴冷静过后,明白自己瞒不住嘉萝,唯一的想法就是拖。
只要嘉萝没觉察,他便不会让任何人在嘉萝面前提起孩子的存在。
可他没想到,嘉萝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他孩子的情况。
是了。
她那般聪慧,从身体里流出那么多血,怎么可能还会以为自己只是来了小日子。
沈长宴勉强扯出一抹笑,轻轻拍了拍嘉萝的手。
“孩子好着呢。”
嘉萝松了口气,抬起放在里侧的手,轻轻覆在小腹上,好似在感受孩子的存在。
“果然,母子连心,我没感觉错。”
下一刻,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底的神采几乎灼伤沈长宴的眸。
“长宴,我们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