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两响,东华门的鎏金铜钉上凝着薄霜。晴岚指尖拂过西洋显微镜的铜制旋钮,琉璃灯罩将一束冷光打在靛蓝织锦上,经纬交错的丝线间游走着几缕银芒。
"主子,哈萨克汗王上月进贡的挂毯,当真要送去浣衣局?"翡翠捧着鎏金托盘的手微微一颤,玛瑙盘中的银剪碰出清脆声响。
晴岚用镊子夹起半根发亮的纤维,浸入青瓷盏中的硝石溶液:"你闻这焦味。"液体沸腾的嘶响里腾起刺鼻白烟,织锦边缘的缠枝莲纹竟开始卷曲碳化,"遇酸不蚀,遇火不焚,这是罗刹国乌拉尔矿脉的铂金丝。"
窗外忽有夜枭长啼,值夜的太监提着羊角灯匆匆掠过影壁。晴岚瞥见灯影里一闪而逝的狼头刺青,那是三日前喀尔喀使团随从的印记。她将显微镜转向织锦夹层,放大五十倍的镜片下,突厥文字如蚁群般在丝绸纤维间游走——正是她穿越前在新疆墓葬见过的黠戛斯密语。
"取《西域图志》来。"话音未落,养心殿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傅恒的朝服下摆沾着塞外黄沙,掌心火漆密信印着双头鹰徽记。他靴底碾碎的冰晶在青砖上洇开暗红,晴岚嗅到血锈味混着罗刹国特产的桦树焦油气息。
密信剖开的刹那,一枚骨笛滚落紫檀案几。笛身刻着十二辰象,吹孔处嵌着块幽蓝燧石——正是《唐书》记载的黠戛斯巫器。晴岚将骨笛凑近烛火,燧石突然爆出火星,在窗纱上投出帕米尔山脉的轮廓。
"喀尔喀三部今春购入战马三万匹,皆以盐车运送。"傅恒的指尖划过羊皮地图,恰克图以北的墨迹洇开诡异弧度,"罗刹商队带来的不是岩盐,是藏在盐晶里的火绳枪。"
更漏声突然滞涩,晴岚望向多宝格上的浑天仪。黄铜环圈间的珐琅星图正指向昴宿,那是她穿越当夜天穹最亮的星团。她伸手转动仪枢,底座鎏金刻度显出的经纬坐标,竟与骨笛投影完全重合。
"传本宫懿旨。"晴岚摘下鬓边点翠步摇,簪尖在地图上划出新月弧线,"三日后木兰秋狝,命火器营试射新式连环铳。"玛瑙盘中的银剪突然坠地,翡翠低呼声中,铜胎珐琅弹壳从挂毯夹层滑出,壳底俄文"Царь"(沙皇)在烛光下泛着冷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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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暗涌**
乾隆握着奏折的手背青筋凸起,咳声震得案头药盏涟漪不断。吴书来捧着的痰盂里,血丝在褐黑药渣间如红梅绽开。明黄绸帕上的"兰"字绣纹已褪成姜黄,这是晴岚初学女红时的针脚。
"皇上,喀什噶尔八百里加急。"侍卫跪呈的密函沾着天山雪水,火漆封口处印着伊犁将军的虎头徽。乾隆剖开蜡封时,一片胡杨叶飘落《皇舆全览图》,叶脉纹路竟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暗河走向完全吻合。
晴岚进殿时正看见帝王将叶片浸入茶汤,褐色的水纹间浮现突厥数字——这是她教给戍边将士的密写术。乾隆的朱笔突然顿在"准调绿营"四字上,墨汁顺着蟠龙笔架滴落,在地图上的罗布泊位置晕开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