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猛如倾盆,百姓们只得四散奔逃躲雨,半晌,灵前只剩下几人驻足。
邱景湛旁若无人地继续磕头,咚咚闷响,和哗哗雨声奏出别样的哀歌。
永丰十五年,皇五子邱景湛因思虑不周,判定失误,轻敌追寇,落入陷阱。崔将军救之,不甚迷失于沙漠,三千兵力没于戈壁,呜呼哀哉!于阗百姓与天地同悲!
邱予初笔落史成,邱景湛的失误注定会成为史书中不堪的一笔。
三日后,邱予初和江慕之二人料理好于阗的事情,启程回汴京。
灵车缓缓前行,车身以玄铁铸就,四角垂着素白绫罗,在风中瑟瑟飘拂。
拉车之马通体雪白,唯有鬃毛间系着黑色丝带,四蹄踏地,步伐沉重而缓慢,仿佛知晓背上所负之人的忠勇壮烈。
邱景湛全身缟素,牵着马的缰绳,一步一步踏上回京的归程。
江慕之看着邱景湛拉着灵柩马车走了大半天,担忧问道:“五皇子是要走到汴京去吗?”
邱予初微微点头:“应该是吧!”他在赎罪!即使已经无用了。
“这样下去吃得消吗?”江慕之也明白他的意图,只是于阗到汴京三千余里,等他走到汴京崔将军的尸骨早已无存了。
“随他去吧!总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邱予初无心再管邱景湛,转身进了马车,查看崔羡的侄子是否醒了。
崔家一家四口皆亡,那孩子没有去处。邱予初一路照看他,等回了汴京,就将他带到崔羡处。
想到他现如今就只有崔羡一个亲人,不自觉地为他惋惜。
命运常常就是捉弄人的……
马首低垂,不时发出低低的嘶鸣,声入云霄,闻者皆悲。
棺椁之上,覆盖着染血的军旗,那旗帜虽破,却依然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将军往昔的赫赫战功。
旗面正中,将军的印信与虎符交相辉映,彰显其生前的威严与荣耀。
崔彦华灵柩归京之日,天色阴沉,似苍穹亦为之悲恸。都门之外,众臣素服跪迎,甲士列阵,皆持枪肃立,枪尖寒芒闪烁,直指苍穹,似在为将军默哀。
崔羡得到父母兄嫂皆亡的消息时,是在朝堂之上,于阗来的探子说完之后。
崔羡头脑浑浊,如一具被抽去灵魂的躯壳,眼神空洞无神,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枯井,再不见半分生气与灵动,往昔的光彩全然消逝。
面色如纸一般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微微颤抖着,不住地否认: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