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炊烟泛着尸臭味。徐达拎起瘫软在地的王栓子,少年耳洞里的冰晶正在生长:"昨日换岗时,你可曾应过敲门声?"
"戌时...戌时三刻有东西敲灶房门..."王栓子眼球凸起,"我以为是李大哥来取酒..."
"开了几次?"
"七...七次..."少年突然抽搐,耳中钻出冰棱,"每次开门都没人...第七次时看见...看见将军您在门外..."
徐达的剑比冰棱快半分,斩下头颅时看见少年瞳孔里最后的画面——至正十八年冬月廿七的自己,正在夜巡途中叩响某座军帐的门板。
午时日蚀,天地昏沉如墨。徐达站在校场中央,看着冰棺阵列自行拆解重组。当最后一块冰晶嵌入北斗阵眼,地面突然裂开深渊,三百双骨手攀着冰缘爬出。为首的白骨将领颌骨开合,发出木材爆裂般的声响:"徐将军,别来无恙?"
"当日滁州城外,本将给过你们痛快。"徐达剑锋点地,寒光在冰面划出卦象,"何苦纠缠至今?"
白骨突然暴起,指节叩向虚空。整座军营的门窗同时震颤,徐达听见自己太阳穴传来木门开启的吱呀声。当他挥剑斩向白骨,剑身突然爬满冰裂纹——这柄随他征战十年的青冥剑,此刻竟与五年前折断在鄱阳湖的蒙元弯刀一模一样。
"将军快走!"垂死的王栓子突然从血泊中跃起,残缺的身躯扑向白骨阵列,"他们在等您应声!"
少年炸成冰雾的瞬间,徐达看见所有冰雕同时抬手。他们的指节叩在虚空某处,整座军营的地面开始倾斜。校场变成巨大的门扉,裂开的深渊里涌出粘稠黑暗,当中浮沉着无数时空碎片——至正十五年的滁州雪夜、洪武三年的金陵病榻、还有此刻二十里铺营区里正在发生的死亡轮回。
"原来如此。"徐达突然朗声大笑,震落甲胄上的冰晶,"徐某一生叩开千门万户,今日便还你们这道门!"
青冥剑刺入心口的瞬间,整座军营的时间骤然凝固。飞溅的血珠悬在半空,每颗血滴里都映着道门扉。当徐达的尸身坠入深渊时,所有门窗同时洞开,三百冰雕如获敕令般涌入黑暗。
雪停了。
洪武十八年的春分,徐达长子徐辉祖巡查二十里铺故营。残破的辕门前,他捡到块冰封的玉佩。当阳光融化冰晶,玉佩背面显出血色小篆——开门揖客,生死同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