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说明他的来意,尉家大大就喊起了已经睡下的尉伯。二人心里是明显的舍不下故土,但都清楚地知道人挪活树挪死,硬守着破家只会自取灭亡。尤其是他们已经意识到,他们和儿子正在被人两边逼迫,现下儿子脱困,他们必须当机立断才能不成为儿子拖累。
连夜收拾了行囊,他们就把自家牛车套在大黑身上趁着黎明出发了。
送尉家夫妇的路上,姚骞这才有空细问尉保山被迫从军的过程,原来是他家山脚下的十几亩地下挖出了煤炭,新府军的人想以极低的价格买地开矿,被他们拒绝。于是便把尉保山强拉进军营,美其名曰当官发财,实则胁迫他们两口子把地永久性贱卖。
刚强如汉子的尉家大大头一回在小辈面前声泪俱下,控诉新府军的霸凌罪责。而且,不止他们家,那块地附近的几户农家都被迫贱卖土地不说,有的人还被逼着在矿里挖煤,出卖苦力最终换来的唯有饥寒交迫和拳脚加身。
经由自己爱戴的长辈之口,姚骞才深刻了解了这一年多里百姓的苦难岁月,当兵的腥风血雨,种地的惨遭剥削和奴役。比晚清政府还沉重的苛捐杂税,正在西北这片大地压迫着无数黔首,黎民原以为没了皇帝他们就熬出了头,殊不知,抢“皇位”的争斗还是以他们的命为战利品。
尉家大大的控诉,也帮姚骞看透了靖原军的未来,仅是一年,靖原军就显出了弱势,他们可能已经脱离当初救百姓出苦海的初衷,谁让他们自身难保呢,又何谈保护民众。如此看来,自己没有轻易答应陈剑是对的,兰林道的出路不在靖原军,未来的形势更加混乱和严峻。
姚骞不由想起曹宏奇的母亲,那个一人扶养曹家兄妹的弱女子,曹宏奇长年在外,那对弱柳扶风的母女,若是不加以保护,早晚被人惦记。遂忙向尉家大大打听,尉家大大对此算是松了一口气,说曹宏奇上次趁夜里探望他们时提及,会将他娘和妹妹接走,具体结果如何她不晓得。
姚骞一想就知自己不用担忧了,曹宏奇混出了名堂,必然也能看清形势,首先想的就是安顿亲人,不过,还是要设法再确认一下的好,自己能力不大,但他想护住给过自己帮助和温暖的人。
尉伯伯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多开口,偶尔一两句,说出的全是精髓,比如他说新府军是“西边的日头,往黑里赶呢”,说靖原军是“背地里的雪,撑不过春天”,还说曹宏奇做事“志气太大容易远离本心。”
姚骞反复品他话中的深意,忽然觉得尉保山的通透应该来自他爹,而非简单继承了他母亲的大大咧咧,心里默默祈祷,尉保山这次能早日走出阴霾恢复如前。
再次改变路线,花将军亲自驾车将马车带向去凤栖镇的路上,却不想差点染上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