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四天没东西吃了,全靠雪水撑着。几天前,因为帮一个小胖子,姚骞好不容易抓住的麻雀也飞走了。如今,麻雀都变聪明了,地里捡来的玉米粒都没有诱惑了,肯定是因为快过年了,麻雀也想吃点好的。
今日是腊八节,彳亍在窄巷里可以闻到四面八方的米粥味,各种豆子的清香加上红枣的甜味,只要多停留几息,流出的口水就能结成冰挂。
因此,姚骞快速穿过民巷,目光从一座座大门口扫过,盼望有谁家采买年货的筐篓里掉出点吃的来。可惜,男女老少个个把自己的布袋子捂的严严实实,别说馍和饼,连米粒都撒不出一粒。
“铛铛铛,”远处传来低沉的钟声,大概是寺里和尚们要吃晚饭了吧,姚骞低头走着,胡乱想着。过于单薄的衣裳,令他腹中更饿,瘦弱的身体佐证着什么叫前胸贴后背。他用力拢了拢衣裳,结果“撕拉”一声,本就破烂的衣裳又掉了一片,呼呼的北风瞅准漏洞一个劲儿往里面钻,冻的少年没法抬头走路,索性跑了起来,试图借大量运动抵御寒冷。然而,最后一丝气力耗尽,他更饿更冷了。
不知不觉,他跑进了一条宽大的街巷,这里似乎是富人住的地方,他作为穷人从来不敢跨越界限,毕竟他虽小,却早就懂了尊严二字。从一年前他跟人乞讨被羞辱后,再也没有张口乞求过他人,尤其是有钱人,甚至路过寺庙他都会绕行而不是进去为一口吃的低三下四,他宁愿饿死。
此刻,他觉得生命的尽头到了,结局真是饿死。他的身体有点僵硬了,靠着土墙慢慢滑下去,坐在一截树根上,看着对面的一个院门。那是雕了竹子花纹的木门,认不出是什么木头做的,只觉得很好看。透过半扇开着的门,他看到有四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娃,个子最高的在扫地,其余三个在分糖瓜,听他们话音,有7个糖瓜,4个人怎么也分不匀,吵吵嚷嚷令姚骞无法沉睡。
似乎有大人出来了,给他们讲什么让梨的故事,他半眯着眼睛寻思,明明想吃的是糖瓜,你偏教他们分梨,真是牛头不对马嘴。他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想看清那个胡拉乱扯的老汉(熊先生,荀恺,字子愉,人称乐山先生。男子,私塾先生,后来卖书),恰巧对上了一双和牛眼一般大的眼珠瞪着自己,花白的头发配上满脸褶子,目光却炯炯有神,看的他无端自卑,赶紧闭上眼睛逃向黑暗。无比悲哀的是,他的肚子咕咕乱吼,吵得他无法安睡。
“咕噜咕噜”,姚骞被自己的辘辘饥肠吵醒了。睡眼惺忪间,他感到一阵恍惚,依稀分不清今夕何夕。幸而温暖的被窝告诉他,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光景过去了,他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梦。
现今他已长大,有力气,有智计,有爱侣相伴相携,往后余生不会再孤苦无依穷困潦倒了。
扔掉旧梦带来的消沉,他把目光转向那个改变自己一生的男人所在,下一瞬,惊的身子弹了起来。原先总是安静坐在炕尾窗边等候自己醒来的云彦,突然变成了另一个金雕玉琢的俊公子,怎能不令久梦初醒的姚骞大惊失色!他几乎要失声大叫,要不是那人扭过头他认出是佘子君,他都要找武器了。咳,谁让自己习惯了和男人一个被窝呢,房里贸然出现别的雄性,他很难不担心自己的贞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