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扬州城中,自己这堂堂八大盐商之一,竟有种四面皆敌之感。
还没等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便已闻得前院陡然传来一阵嘈杂喧闹之声,管家连滚带爬的跑到跟前:
“老爷!老爷!靖远伯带着官兵,将宅子给围了!”
林思衡立于阶下,有些感慨的瞧着眼前的盐商大宅,从他初来扬州,这八家盐商就是扬州城里的八座大山,蜿蜒连绵如千里长堤,将扬州城裹挟在自己手中。
估摸着时间,林思衡略一挥手,便有士卒扛着圆木,猛然上前砸门,一声轰然巨响,大门洞开,门后护院打手倒了一地,匆匆从后院赶来的黄之昀也唬了一跳,阴沉着脸,正要上前喝止说话。
林思衡已然一步踏过门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径直开口道:
“经查,盐商黄之昀,勾结白莲教妖人,行刺巡盐御史林大人,并及本官和戴知府,刘大人,如今白莲妖人已经被擒,供述无误。
黄老爷,您也跟我走一趟吧。”
到嘴的话又被堵进喉咙,黄之昀面色一片惨白,这位一向高高在上的大盐商,此刻终于抑制不住感到恐慌起来。
盐商这座数十年方才铸造的千里长堤,在林如海和林思衡师徒二人多年不懈的冲刷下,终于开始裂开第一道缝隙。
黄之昀到底是盐商出身,虽是从他老子手中接过这行当,心里也不乏一股狠气,白莲教那是扯了旗子明着造反的,且不说勾结白莲,刺杀官员已经是死罪,单是他以前做的许多事情,若真被拿了,也逃不开一个死字。
脑子里想的透彻,黄之昀如何肯坐以待毙,一边纠结护院打手,暗地里遣人出去往各处报信,一边振作精神,也撕破脸面,怒斥道:
“无知小儿!我家虽奉太上皇皇命,参理盐业,老夫却也是五品官身!你既无圣旨,也无刑部文书,怎敢擅入官员宅邸!你若此时退出去,老夫尚不与你计较,如若不然,我黄家虽只草芥,却自有大人治你!”
八家盐商都捐了官,却都是虚衔,平日里也并无什么人真拿他们视作官员,此时倒将这官身拿出来说,林思衡觉得有些可笑,点了点头,诚恳道:
“黄大人所言有理,本官却不好擅造黄大人住处。”
于是将踏过门槛的那只脚又收回来,自己站到门槛外,聚拢过几个护卫,轻轻招一招手,身后的一众江南大营的军队却越过他身边,蜂拥而入。
运河上一艘楼船,伴着缓缓流动的江水,绕过金陵,在周遭几艘大小船只的拱卫下,缓缓向扬州靠近。
楼船上几名女子,远远望着渐渐在望的扬州,神情皆涌现出担忧和希冀的神色来。当前一座小船中,郑阳盘膝而坐,身前牢牢捆着一名瘦削男子。
扬州城外,宁镇山脉之间,大名鼎鼎的翁岩翁帮主,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一位受伤虚弱的老者,缓缓踏出那座野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