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堂兄是个什么性子,薛蝌虽不愿说人坏话,可也并不代表他不清楚,恒舒号又哪里还有什么前景可言。
他的手底下不是没有人撺掇他干脆使些手段将恒舒号夺到手里,譬如说那位廖掌柜,然而薛蝌却不愿行此事。
一则是他本性忠厚,不忍相欺堂兄寡婶,他也晓得大房其实对他这一支多有提防之心,可归根结底,二房能有今日的富贵,也还是大房当初退让得来,薛蝌本心里便不愿行此等忘恩负义之事。
二则,终究底下那些掌柜眼界有限,便是将恒舒号拿过来,薛蝌也不觉得自己就有那样的能耐,能叫偌大的恒舒号起死回生。
况且他已看出天枢钱庄前景远大,薛家不过只一介皇商,天枢的根子,来日却要系在这天下万民身上!若此事能成,这等前景,又哪里是一个半死不活的恒舒号能比?
薛蝌思及此事,心中愈发火热,一时竟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来,打定主意,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替林思衡盯住钱庄里的动静。
正苦思着该如何与晋蜀两家争锋,忽然听见外头有人敲了敲门,旋即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少女,身着宝蓝色镶金流云袄,眉目如画,顾盼生辉,虽还年幼,却已显出几分倾城倾国的绝色姿容,正是薛宝琴。
面上挂着明媚的笑意,瞧着方才还显得有些愁眉苦脸的兄长,笑道:
“哥哥正是忙着什么?一回来就往书房里钻,可能说与我听听?”
薛蝌也甚得意自家明珠,见她进来,便也先缓了忧思,笑回道:
“除了你这鬼机灵,还有什么事能叫我愁成这样的?找我做什么?”
宝琴撇撇嘴:
“哥哥分明这是在操心外头的事,何必牵连着我?母亲叫你过去说话呢。
哥哥不是在忙那钱庄的事?我听说靖远伯爷已来了金陵,哥哥今日可见到了?他为人究竟如何?性子可好?哥哥替要他办事,也不可不考虑这些。”
薛蝌笑道:
“伯爷年少英杰,自是当世之英雄,又有什么好说的,况且又能心系百姓,便说是天人下凡也不为过,你哥哥我看人自有眼光,还用你个小丫头来提醒不成?”
宝琴轻哼一声,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她自孩提时便跟着父亲,与兄长一道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眼界开阔,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比。
偏偏林思衡身上文名,美名,骂名,凶名皆有,有说他文人风流,也有说他酷烈暴戾,实叫宝琴难以分明,一边想着扬州城里那场大火,一边又念着如意斋里各色精巧古怪的器具。
宝琴跟在薛蝌身后,微微低着头,眼珠子转转,也不知道再打什么主意。
“哥哥,哥哥,今日靖远伯席上可说了什么?你快说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