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跟随那日苏在北疆众多小国间穿梭往来。说实话,与其称这些地方为国家,倒不如说是城池更为恰当。北疆诸多或大或小的城池,各自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政权。只要能纠集起百十号武装起来的平民,再加上几个先天境界的修士,就可以妄图谋一国之主的位置。而且这些政权之间的更迭极为频繁,城池里的民众其实并不关心谁来当皇帝,只要契税不过于苛刻,乐得谁当!
那日苏并不着急赶路,每路过一座城池,必定要进去尽情享受美食。正阳好奇地问他,以他的境界早就达到辟谷状态,为何还要贪图口腹之欲,这岂不是与修行需克制欲望的理念完全相悖吗?
老者正捧着一根熊骨,啃得津津有味,斜瞥了正阳一眼,教训道:“小子,你以为修行就只是清心寡欲,断绝一切欲望?那不过是些庸人自扰的说法罢了!”说着,他狠狠咬下一块肉,嚼得满嘴流油,接着说道:“修行之道,在于能够随心所欲却又不逾越规矩。欲望本身并没有对错之分,关键在于你如何去驾驭它。倘若连口腹之欲都不敢正视,又怎能面对更大的诱惑与挑战呢?”
正阳听后,不禁一愣,眉头微微皱起。
“修行之人,要是连最基本的欲望都要压抑,那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老者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你以为那些所谓的‘高人’真的无欲无求?他们不过是把欲望隐藏得更深罢了。真正的修行,是要在欲望之中磨砺自己的心性,而不是逃避它。”
";北疆的雪狼王见过没?";老者抹了把胡子上的油星,";寒冬里饿得啃冰碴子,开春逮着旱獭能连毛带骨吞三只。你当它是贪嘴?它吞的是冻土里憋屈的凶性,咽的是无穷尽的生机!";酒肆旗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那日苏抄起邻桌半坛酒水仰脖灌下。琥珀色的酒液顺着他脖颈袍领,滴落处竟绽开朵朵冰花,";你以为修行是把自己修成庙里的泥胎?呸!是要修成这北疆的沙暴——该吞绿洲时鲸吞,该吐砾石时龙吐!";
正阳落眼在冰花上,寒风卷着细雪扑打在他的脸上,耳边回荡着老者的话语,心中那一道围堵了他一年的门槛被猛然击碎。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微微颤抖,先天七层之登高如同一道看得到摸不到的门槛,始终横亘在他心里,他不想让师父在天之灵失望,他要把先天七层的基础打得扎实再扎实,将来可以登上山巅俯瞰,大声告诉这方天地,他!玉珏真人看重的徒儿站得最高!
“随心所欲而不逾矩……”他喃喃自语,眉头渐渐舒展,眼中的迷茫被一抹清明取代。老者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这半年以来的困惑。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酒肆外飘飞的雪花,望向远处苍茫的北疆大地。这片土地荒凉而狂野,却孕育着最原始的生命力。正如那日苏所说,北疆的雪狼王在寒冬中啃冰碴子,却在开春时爆发出吞噬一切的凶性。修行,不正是如此吗?在压抑中积蓄力量,在释放中突破极限。
正阳的嘴角微微扬起,心中豁然开朗。他转身走回酒肆,坐到那日苏对面,伸手抓起一块烤得焦香的羊肉,大口咬下。油脂顺着嘴角流下,他却毫不在意,仿佛第一次真正品尝到食物的滋味。
那日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哈哈大笑:“这才对嘛臭小子!修行之人,若是连口腹之欲都不敢面对,还谈什么大道?”
正阳咽下口中的肉,看着那日苏:“前辈,我明白了。修行不是逃避欲望,而是在欲望中磨砺心性。北疆的沙暴可以吞噬绿洲,也可以吐出砾石,关键在于掌控。”
那日苏点点头,举起酒坛:“来,喝一口!这北疆的烈酒,可是能让人热血沸腾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