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来的快。”
裴夫人看透他的想法,淡然起身,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们两人:“你们好好聊吧,我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作为母亲,她一腔爱子之心,希望在撒手人寰之前,能看到忌儿夫妻和睦,儿女绕膝。
管他什么仕途,什么青云,都不再要了。
青莲似乎是有话想要对裴忌说,嘴唇蠕动了下,被裴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
待走出茶摊许久,在回裴府的路上时,她终于忍不住心疼问:“夫人为何不要奴婢将您的病情告诉少爷?他是您的孩子,应该知道您的身子如今是什么情况。”
裴夫人慢步走在寥寥行人的街道上,任由青莲搀扶着手臂,听闻她的话,嘴角挤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我已病入膏肓,即使他知道,难道还能有什么神药救治我不成?”
“奴婢觉得,少爷应该知道他的命就是夫人您给的,若不是你苦苦跪求佛祖,依着当年术士的话,少爷他……”察觉到说错了话,青莲顿时噎住,害怕说到裴夫人的伤心处,果断打了自己一巴掌:“都怪奴婢多嘴!”
裴夫人停下脚步,捂着她的脸颊,眉心带着一股善性,声音温柔:“是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取忌儿的命。如若他不在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裴忌本活不过如今。
在江窈离开那一年,他伤心欲绝,突发魔怔,高烧一度到晕厥,症状半月都不曾有好转。
裴夫人深信术士所言,害怕儿子就此失去,徒步走向山中的寺庙里恳请菩萨留下她儿一命,她愿意一命抵一命,哪怕现在去死!
如此不吃不喝,求佛拜神整整五日,终于听到裴忌好转的消息。
裴夫人喜极而泣,却在下山的途中,失足跌落台阶。
她昏睡了两日,在梦里,好像见到了阎王在生死簿上改了名字。
等到再次苏醒以后,裴忌身子健朗,跟以往没什么两样。而裴夫人渐渐感觉身子亏损虚弱,这么多年来更加厉害,从来没有看过大夫,哪怕汤药也不曾喝过一口。
因为她怕,菩萨觉得她心不诚,万一收回忌儿的命……
时至今日,裴夫人病入膏肓,有的时候五脏六腑疼痛起来,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想到回忆里的种种,青莲默默拭着泪,可怜夫人一片爱子之心。
茶摊前。
寒风从沈鸢的耳廓刮过,掌心的暖炉子温度渐渐淡散。
“母亲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裴忌。”她轻声唤了句。
“我在。”
裴忌害怕沈鸢因母亲的话而再次远离,再次消失,他再也承受不住失去沈鸢的痛苦。
沈鸢仰着头凝着她,明亮的眸子里,化不开的惋惜化作眼神流露出来,想说很多话,最后吐露出来一句话:“我饿了,二哥还在等我回去吃饭呢。”
“阿鸢,母亲的话你千万不要介意……”
裴忌抓住她的纤弱的手臂,颤抖的声音听起来快要哭了。
沈鸢心中一恸,勉强笑道:“她没跟我说什么,只是叙叙旧而已,你不必惊慌。”
“你骗我……”
“真的,不信你回去问问她?”
裴忌紧紧盯着沈鸢的眼睛,试图看出几分异样的端倪。
可是没有,她的眼神,无比赤诚。
不远处,沈琅来回踱步焦急的等着,不时往这边望来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