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夜夜入梦,有时是第一次见他时怯生生的眼睛,有时候是守灵时依偎在他身边浅浅的呼吸,更多的时候却是那光裸的背,墨色的长发,和羊脂玉般的肌肤。
他守着那些梦,就像是守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从小所学的那些礼法,让他对自己越发唾弃鄙夷,她是他妹妹,他怎么能对她生出那种龌龊的心思?
后来他干脆常驻边关,远远地离开了她,盼着能以此断绝那些不该有的念想。
但没用。
边关的夜静谧幽暗,只会让思念更绵长而细致。
许多他从前忽略的,遗忘的,都变得越来越清晰。
她笑起来时的梨涡,左边耳垂上那颗小小的痣,说谎的时候总要多眨一下的眼睛,还有牵着他的手时,掌心里传来的温度。
叶谨言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
再后来她进了太子府,成亲的时候他未曾回去观礼,只是在军营里喝得酩酊大醉。
再后来……
他拼尽全力,还是没能将她救下来。
他看见她的唇边流出了血,她倒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努力向他这边爬着,想要拉住他的手。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他发现自己重生了。
那一刻他按着胸口,感受着手底下心脏怦怦的跳动声,忽然觉得前世所坚持的那些忠义礼法,根本毫无意义。
叶家忠于皇上,却被皇上灭门。
他囿于礼法,却至死也没能握住她的手。
叶谨言微微俯下身子,在叶清言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而这一幕正巧落在要进门守夜的锦绣眼中,她眼睛瞪得老大,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怎么办怎么办,锦绣慌得厉害,她好像撞见了不得了的事!
要去告诉夫人和侯爷吗?
不行!这种事说到底总归是女子更吃亏,老爷这些年虽然对小姐很好,但大公子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啊,若是他不责罚大公子,反倒责备小姐怎么办?
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吗?
更不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大公子再做出些更过分的来可怎么办?
锦绣把心一横,抱着被子走了进去。
叶谨言听见动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她方才的勇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大公子,”锦绣小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您回去吧。”
叶谨言抬起胳膊,指了指自己的袖子。
锦绣看着自家小姐紧攥着袖子的手,脸皱成了一团。
“要不奴婢将小姐叫醒吧,”她说,“您总不能在这里坐上一夜……”
“无妨。”叶谨言低声说道。
其实说起来,大公子平日里是个很和善的人。
他从不打骂下人,也很好说话,基本上没有什么架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府里的人却都有些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