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房里点的苏合香调得太浓,很像当年在禁宫里闻到的味道。
她在这样的熏香里,陪着废太子萧应乾度过了整整五年。
记忆突然被拉到很远的地方,许念用力捏着被角,好似那年攥住萧应乾的衣袍。
她满头都是汗,皱起眉发出呓语:“阿乾,我好疼。”
那一年,萧应乾十五岁,是他被控诉毒害小皇子未遂被启正帝厌弃,被废太子关进禁宫的第三年。
也是在那一年,皇帝放在心尖上的宠妃沈妃做了继后,大越国终于又有了皇后,宫中大宴群臣,宫外普天同庆,一派热闹景象。
而在仿佛总也看不见天日的禁宫中,十四岁的许念盯着被特意送来的那杯酒,颤声道:“殿下不能喝!”
萧应乾仍是那般懒懒笑着,眼中却隐有泪光:“我如何能不喝,这是父皇与沈后的喜酒。”
然后他深吸口气,闭上眼去拿那杯酒,谁知许念比他更快,抢过那杯酒飞快地喝了下去。
送酒来的太监吓了一跳,正准备呵斥,萧应乾一脚踢在他胸口,红着眼吼道:“可以回去交差了?滚!”
太监没想到这杯酒会被太子身边的陪侍抢着喝下,明知回去会被继后惩罚,也只得爬起来道:“奴婢……告退!”
待到那太监走后,萧应乾一把抓住许念尚在发抖的手,颤声道:“你可知道这酒里……”
许念自然知道,因为很快她腹中就如同被刀尖搅动,似乎五脏六腑都被碾碎般疼痛,饶是她平素再坚毅,这时也终于坚持不住,身体止不住往下滑。
可她并没有落在冰冷的砖块上,而是跌进了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里。
萧应乾手指搭在她的脸上,声音听起来很焦急:“你为何这么蠢!就算你喝了那杯酒,她还可能送第二杯、第三杯……”
许念强撑着睁开眼,惊讶地看到了太子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水。
自己到禁宫里这两年,无论多艰难的情境,都从未见他哭过。
她慌张地伸手想要去给他抹去泪水,但是全身已经没了力气,只能努力地挤出声音道:“殿下不必担心我,叔叔从小给我尝试过许多毒药再解毒,所以普通的毒不会让我死,最多是……痛一段时日……”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陛下是您的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今晚他纵容了这杯酒,明日必定会愧疚,只要殿下今晚不死,往后陛下不会坐视不理……”
萧应乾手掌托着她单薄的背脊抱起,哑声喝道:“你别说话了,你也不许死,必须给孤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