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安被她骂的一愣,小心地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许念眼眶发红,大声道:“那人明明害了你,让你十几年苦读白费,本朝唯一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结果进不了翰林院,入不了内阁,要被贬到这里做个小县令,甚至连升官的机会都没有。你做那么多事有什么用?你还为她说话,说她不会是通敌卖国的奸臣,你不光是蠢还迂腐,人家砍了你一刀,砍掉了你所有的仕途和希望,你都不知道喊疼吗?”
沈钧安总算听明白了,她好像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但为何会气成这样。
可他还是好声好气地安抚道:“你别气了,是我不对,我不该为她说话。而且我也从未想过以德报怨,毕竟除了卖国通敌这桩罪我不认同,她在朝中也真的做了很多助纣为虐之事,由不得我为她申辩。”
许念一听更气了,狠狠瞪着他道:“所以你刚夸了她,现在又要骂她?你其实还是恨她对不对?”
沈钧安彻底晕了,搞不懂自己怎么说才对,但表妹气得脸都红了,赶忙又给她倒了杯热茶,可表妹仍是怒气难歇的模样,也不知怎样才能消气。
于是他想了想,不知从哪里找出一个糖人,递到她面前道:“这是我给来县衙的孩童准备的,他们看到这个就不会哭闹了。现在给你吃,你吃了,就不生我气了好不好?”
许念望着面前五颜六色的糖人,终于被逗笑了:“表哥拿我当孩子哄呢?”
沈钧安看见她的笑容才总算放心,道:“市井里常见的小玩意罢了,但是你在崔家可能吃不到,偶尔尝尝也不错。”
只是市井常见的糖人,可自己从小都没被这么哄过。
许念将那个糖人拿在手上,想起小时候她和叔叔路过市集,看着摊位上卖的糖人眼馋,于是问叔叔自己能不能买一个尝尝,可叔叔很凶地拒绝了她,说这些玩意毫无意义,不如买些武器练习。
可她其实很想吃糖,于是她偷偷溜到邻居家,拿走了他家孩子落在院子里的饴糖,那么一点甜,就足够她撑过很多艰苦的时光。
而现在许念把糖人放在口中咬碎,有些恍惚地想着:原来糖人是这个味道,好像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好吃。
但是这感觉又有些奇妙,好像有人隔着时空,安抚了那时渴望吃糖的自己。
抬头时,发现沈钧安很紧张地看着她问:“你不生气了吧?”
许念叹了口气道:“我刚才那般无理取闹,你都不会生气吗?”
沈钧安很认真地道:“没有无理取闹,你是为了我好,我知道。”
许念不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好像从不计算得失,也不怕吃亏,偏偏他每次吃亏都在自己身上。
于是她垂眸将糖人吃完,问道:“表哥你真的不怪许念吗?不怪她毁掉了你的仕途?”
沈钧安道:“谈不上什么怪或者不怪。陛下不愿重用我,本质是因为他忌惮我是沈氏族人,怕我被沈太后拉拢,旁人不过是诱因罢了。就算许念不说那句话,陛下未必就不会这么做。许念可能不是好人,但是也算不上罪大恶极,既然她人都死了,我还记着这些事做什么呢?”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在乐陵县才能看到真正的民间疾苦,看到弊病在哪里,这是居于庙堂之上,无论如何都触及不到的。所以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被辜负的,难道有谁规定,状元郎就不能做知县吗?”
许念没想到他看得如此通透,忍不住又问道:“那你甘心,一辈子留在这儿做个七品小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