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凝成的双头鹰在火盆上方盘旋三圈才消散,李明用铜尺挑起烧剩的狼髀骨,骨片上的蒙文诅咒已褪成焦褐色。
他示意黄福将磁石碑移到窗前,晨光里碑文上的霜花图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磁粉簌簌落在青砖缝里。
"这磁粉..."黄福弯腰想捡,被李明拦住。
"让它们去该去的地方。"李明望着磁粉像铁砂归巢般流向墙角陶罐,罐口细密裂纹里渗出靛蓝微光。
他想起昨夜二进制卦象与磁场的关联,手指无意识在砚台里画着0与1的排列,墨汁突然沸腾般涌向镇纸下的《洛书》残卷。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将军,人带到了。"亲卫掀开青布帘,白发老者拄着鹿角杖迈进时,腰间铜铃铛震得磁粉突然悬空组成狼首图案。
萨仁托娅,这个科尔沁部最后的文字祭司,目光扫过磁石碑时瞳孔猛地收缩:"你们动了长生天的信物?"
李明将茶碗推过去:"三年前朝廷禁萨满教,为何独先生能在应天府开私塾?"
"因为我教的不是经文,是文字。"老者枯瘦的手指划过八思巴文,碑上某个字符突然亮起红光,"就像将军用汉礼改良蒙俗婚礼——可若连祭敖包都要改成祠堂供奉,草原的鹰就该折断翅膀了。"
窗外的操练声忽然变调,几个士兵正为汉蒙混编队伍的站位争执。
李明看着磁粉在两人之间形成微妙的平衡线,忽然将茶汤泼在沙盘上:"若把祭祀用的活羊换成青石雕呢?"
"你说改良?"萨仁托娅的鹿角杖重重顿地,"去年大同府改火葬,牧民把官衙的棺材劈了当柴烧!"
李明从袖中掏出烧焦的狼髀骨:"那夜先生私塾里教孩童用蒙文拼汉诗,可算折断鹰翅?"骨片上的焦痕遇水显形,竟是首蒙汉对照的《敕勒歌》。
老者突然剧烈咳嗽,腰铃撞出连绵的颤音,磁粉组成的狼首轰然坍塌。
日影西斜时,亲卫换了三次蜡烛。
李明用朱笔在地图上画出放射状虚线:"十二行省设文化司,先生可愿当草原鹰羽笔?"
"我要三不原则。"萨仁托娅蘸着磁粉在砚台画圈,"不改祖灵称谓,不动祭祀时辰,不禁口传史诗。"
"再加一条。"李明突然将《易经》残卷拍在磁石碑上,二进制卦象与八思巴文奇迹般咬合,"用多族文字共注经义。"
烛火爆出个双头鹰形状的火星,萨仁托娅盯着卦象组合良久,突然用蒙语唱起悠长的祝祷词。
墙角陶罐应声炸裂,靛蓝磁粉如星河倾泻,在两人衣襟上织出汉蒙交错的纹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