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来,寻找古龙遗迹的行动似乎变得有意义起来。寻觅神迹,或是复苏已经陨落的神只,或是得到这些神只遗落的力量,以此来对抗这场人们眼见着它发生,却又忽略的灾劫的前兆。
不知不觉间,亚森已经将这个世界的命运视为自己的责任。可随即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又袭上心头,他分明连“长夜”都无法长时间握持,又该以何种方式去对抗凡人所不可接触的邪异之物呢?
与亚森一样,莉卡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她眉头紧锁,不自由地用牙齿咬着下唇。
亚森从碗中舀了一勺浓汤,却发现已然冷凝成了粘稠的胶状物质,于是便放下勺子,拿起角杯喝了口酒。“你在想什么?”他问一直默不作声的莉卡道。
莉卡从桌面抬起头,目光投入亚森的双眼,随即冷寂与恐惧的情绪便传递过去。“我在想客栈老板刚才所说的话,其中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以讹传讹后的瞎话。”她说。
“有一点是肯定的。”亚森确定道,“亲王诞下的孩子必然是一个异于常人的‘怪物’,而且出生后不久便死了。要不然事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传得沸沸扬扬。”
“维克梅特家族的诅咒。”莉卡淡淡地说道。
亚森听过“诅咒”的传言,那是伊戈尔·维克梅特的子嗣接连死亡的那几年中流传颇广的传言。据说当伊戈尔·维克梅特带着他手下的骑士闯入新王堡的王座厅时,马维卡·皮伊塔安正一个人坐在王座上,而王座下躺着的是他妻子与孩子们的尸体。伊戈尔·维克梅特的靴子踩过马维卡王妻子与孩子身上流出来的血所形成的血泊,在王座厅的地毯上留下一道足迹,随后登上王座高台,来到马维卡王身前。马维卡王面对着抵在他喉咙上的剑尖,突然狂笑不止,他非但没有退缩,甚至将身体向前一倾,任由自己的脖颈穿过伊戈尔的剑刃。鲜血填满了伊戈尔·维克梅特长剑的血槽,马维卡王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发出喑哑且凄厉的嘶声。“篡夺者哟,吾亲手将妻孩之命终结,亦自己奉上吾之鲜血。只为换得异端之神的庇佑,降下诅咒于汝身。篡夺者哟,以吾之妻孩之血,换取汝之妻孩之血,以血易血,诅咒降临。”当马维卡王用混沌不清的嗓音说出最后一个词后,王座厅中仿佛降下了一层猩红的帷幕,光线随着王座厅角落中的火焰摇曳而变得光怪陆离。无数个混杂的尖利喊叫与咆哮在王座厅中回荡,但只是一息的时间,王座厅又恢复了它华丽堂皇的样子。马维卡王的脸贴在伊戈尔·维克梅特的剑刃之上,血槽被冒着热气的鲜血填满,继而溢出,整个王座被染上了一层嫣红的色彩。
从第一次听到起,亚森就坚定地认为这个“诅咒”故事只是又一个坊间的谣言。以亚森对马维卡王的了解,老国王绝无可能忍心将自己的孩子与妻子杀害,他爱他们,正如他爱他的子民。而且,在新王堡沦陷之际,他已经安排骑士们协助自己的孩子秘密地逃离新王堡。除此之外,就亚森所知,马维卡王是神明虔诚的信徒,在御前会议与出席王座厅外,他也经常去新王堡内的圣堂祈祷。就是如此纯粹的一个人,要亚森相信他侍奉异端邪神,这比登天还难。
然而接下来的几年间,不断地有伊戈尔·维克梅特子嗣暴毙的消息从新王堡中传出,再之后,一则关于他将自己的私生子从山地领带至雷蒙城,并且宣布其为自己合法继承人的消息引爆了王国全境。人们在背地里指责这个新的国王破坏了王国的秩序,竟然让私生子成为国王的继承人。最后又是教会将所有的这一切纷争平息,它让国王的子民们相信,这位私生子成为亲王正是来自神谕。
“你觉得施加在伊戈尔·维克梅特身上的诅咒,影响到了他的私生子?”亚森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