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性格舒缓,一心模仿前朝丞相王导的尚书仆射谢安不紧不慢地道:“依微臣之见,必然要救,但……氐贼势众,应谨慎行事,时值隆冬,淮北酷寒……陈望大军在上月中旬由庾楷从历阳运送粮草辎重可顶七万大军三个多月使用,应可以支撑到来年二月。”
先肯定,再提困难,最后根据他在中书监的业务经验(各方军中供应补给由中书监批复),提议缓一缓再说,开几个会,研究研究。
王坦之心下佩服不已,谢安不愧是老油条,赶忙附和道:“仆射大人此言甚是啊,如此严酷天气易守不易攻,淮北暴雪过后,据说连手都不敢露在外面,氐贼怎会攻城?”
众文武觉得颇有道理,再加上人家仆射大人的儿子谢琰也被围在谯郡,他都不急,我们急个毛线,遂一起附和道:“二位大人所言极是。”
已经做了一年多皇帝的司马曜,早就熟悉了朝堂政务的这个慢节奏,再说有谢安和二王在朝堂上主政,他何乐而不为。
他此刻的主要心思是跟司马道子还有王国宝一起听听音乐,看看舞蹈,品品美酒,研究一下美女什么的。
于是点头道:“就依卿等之言,由谢仆射主持援救谯郡事宜,各部各职司皆配合之,拟好最终方案报知与我。”
众文武一起躬身道:“谨遵圣命!”
司马曜缓缓站起身来,有宦官扯着公鸭嗓子高声颂道:“陛下启驾,退朝……”
建康的雪已经停了数日,位于运渎之畔的五兵尚书府,中堂屋顶上的积雪缓慢融化。
在屋檐滴水处垂下一根根冰条,上粗下细,晶莹剔透,夕阳之下,泛着寒光,耀人眼目。
王法慧站在中堂台阶前,看着冰条,不禁想起了远在北方前线的陈望。
上一次接到他的来信,还是月初在城父,虽是寥寥数语,但她也是看了又看,身为书法世家出身的她,就连笔画末梢的走向都能看出陈望公务繁忙,疲惫不堪。
想起捧在自己手里的那张温热瘦长脸庞,虽然腮边还有点点红豆,但丝毫掩盖不了英姿勃勃,阳光帅气,微微上挑的唇角总有那么一丝丝玩世不恭的邪气。
他与建康这些自诩为名士的世族子弟,敷粉涂脂,走路摇晃,口出妄言,截然不同,格格不入,矫矫不群。
此刻他到哪里了?
建康都罕见的下起了大雪,淮北岂不是冰封千里了?
她眼前浮现出了陈望坐在灯下,穿着那身帅气的铠甲,伏案书写着公文和命令,如果此刻在他身边,给他研磨,给他熬一碗燕窝莲子汤,那该有多好啊……
正在想着心事,忽见父亲迈入中院大门,匆匆走了进来。
赶忙收拢起自己的小心思,王法慧赶忙上前给王蕴施了一礼,叫了声父亲,然后帮他把脖子上的丝扣解开,取下了貂皮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