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年多前,谯郡城外他金盔金甲,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样子,不觉心中惊疑,知道他有病,不知道竟如此严重。
陈望不经意间说出的话,深深地刺痛了王猛,这么多年来,没人敢对他说过这种话。
此刻王猛忽然理解了,因为他这个晋人身在氐族人统治的秦国,周围还都是鲜卑、羌、匈奴等部落的胡人,自然无人提及此种言论。
“身为晋人,怎能为胡人卖命?身为晋人,怎能为胡人卖命?咳咳咳……”王猛一边重复着,一边咳嗽着。
远处黑影里传来了杨定的声音,“丞相,您无碍吧?”
“无碍,无碍,咳咳。”王猛高声回道。
杨定知道王猛每到晚上就咳得特别厉害,所以也就没过来。
王猛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伴随着吸入空气时喉咙发出有些刺耳“吼、吼……”声,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身子也软软地坐到了地上。
“王……公,你还好吧……”跪在坑边的陈望忍不住转头问了一句。
虽然互为敌对双方,但内心深处总有种无法表达出来的尊重,这或许就是惺惺相惜吧。
王猛坐在陈望身侧两尺多的地方,双手握着剑柄,剑尖插在地里,借以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何尝是想杀陈望,从在谯郡城外第一见到他时,他就把陈望当做了继承自己衣钵的传人。
去年元日节后,回长安不久,陈望果然翻盘了,里应外合,用了十万人大破六十五万大军。
王猛在痛惜之余也有些欣喜,这真是个少年俊杰,人才难得啊,比苻坚看重的苻融胜过百倍。
经常暗地里把自己比作了诸葛亮,把陈望比作了姜维。
自感余生岁月不多的他,这种想法日益强烈,为了报答天王对他的知遇再造之恩,一定要把陈望得到手。
这样,他就虽死无憾了。
他相信陈望继任了丞相,将来一定会辅佐天王一统四海,开创不世之大秦基业。
原打算平定铁弗匈奴后再次亲赴关东,兵发谯郡,将这个天才少年擒回长安。
结果,送上门儿来了。
本来想恐吓一下陈望,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不吃这一套,还把自己给气了个半死。
但这又令王猛更加惜才,更看重了陈望。
他一边平复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心脏,一边琢磨,这小子的软肋在哪里?
既然他不畏生死,难道他就不吝惜自己随从的性命吗?
喘息稍定,他开口道:“自汉末以来,天下板荡数纪,虽司马氏短暂统一但终非天命神授,自晋武篡魏之后直到如今已历十数君,竟再无雄才大略人主,陈望,你何苦非要辅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