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江州,安成郡。
章水之畔。
(《水经注》中记载:南朝刘澄之曰县东南有章水,西有贡水,县治二水之间,二水合赣字。组成赣水。)
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如洗。
两岸桃红柳绿,水面碧波荡漾,不时有摆渡载着乘客往来,热闹非凡。
岸边官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一家临水简易酒肆今天宾客盈门,座无虚席,店掌柜不得不把桌几摆放到酒肆外的章水岸边。
一名身材矮胖,皮肤微黑的粗布旧灰衣中年人,席地而坐,一边摇着手里的破旧笠帽乘凉,一边端着陶碗津津有味地抿着黍米酒。
他的案几上只有一小碟腌制的酱菽和一小壶酒,却已经吃了近两个时辰。
来往忙碌端菜的酒保路过时,也不忘提醒他一声:“老马,今日客人众多,差不多该回去歇息就回吧。”
中年人假做未闻,手抚几根稀疏的细髯,看看东边的章水,又看看西边的官道人群,又咂了一口酒,发出了意犹未尽的声音,“哈……”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他终于喝完了最后一滴酒,捻起碟中最后一粒菽塞入嘴里,拿起手杖,撑着地面费力地站起,戴上笠帽,准备离去。
一名高瘦的酒保从店里快步走出,喊道:“老马,你先别走,将酒钱付完再走。”
中年人肥厚的眼袋哆嗦了一下,皱眉道:“暂且记账,待我明日来付。”
“哎!您老已赊账半月有余,每日都这么说,若客官像您这样,小店如何做生意?”酒保愠怒着道。
中年人只得赔笑道:“在下今日确未带铜钱,要不给你留下一幅字权做酒资如何?”
“我可不稀罕什么字画,又不能用来买肉买菜,只认铜钱。”
“呃……建康城中许多酒肆都挂有在下的字,你留一幅或许将来能值许多铜钱。”
“我呸!你以为你是王右军?还是郗文穆?再说,这穷乡僻壤,他们的字也没人买得起,休要废话,快快结账。”
坐在店外饮酒吃饭的客人纷纷侧目,看向中年人,一起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
“哪有出来饮酒不给铜钱的道理?”
“章水不用付钱,何不去饮?”
“看他身材肥胖,分明不是农人,一定有钱。”
“有钱不付,可以将他扭送官府治罪。”
“唉,听他言谈文雅,似是读过圣贤书,何以耍起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