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只是家中大伯性格狂戾,若是骤然瞧见我与生人为伍,恐会心生猜忌。”郑无言语间的暗示已十分明显。
然而,那人似乎并未被郑无的话语所吓退,反而笑言:“小兄弟多虑了,我等皆是读书人,素来以礼待人,必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面对这番说辞,郑无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此刻,那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不屑地嗤笑两声,高声揶揄道:“还说是读书人,我看呐,倒不如说是打秋风的假斯文。”
络腮胡的直言不讳,显然让那人脸面挂不住,原本故作儒雅的面色瞬间僵硬,但他仍强装镇定,辩解道:“阁下此言差矣,我等皆是出自名门望族,此次不过是顺道路过,好意相助罢了。”
那络腮胡大汉听闻此言,仿佛听见了世上最滑稽的趣事,嗤笑着扬声道:“就你们几个还名门望族。”笑声如洪钟般滚滚而来,眼角竟被笑得泪光闪烁,却仍未收住那畅快淋漓的笑声,直至整个茶棚都被他的笑声震动。
与络腮胡同桌的几人,个个支颐瞩目,饶有兴致地观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舌战。
而在他们之中,唯有那位干瘦又肤色黝黑的男子与众不同,他并未参与哄笑,而是不动声色地凝视着郑无。
那领头的读书人被这嗤笑激起了怒火,他瞪视着络腮胡,脸上闪过一丝愠色,却又不好当众发作,只好强忍怒意,尽量使得语气和缓。
“你们几个乡野之人,怎知名门望族的礼仪教化?我等并无恶意,不过是出于对同道的关爱与互助之心。”
络腮胡听罢,笑声渐歇,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他起身行至那读书人身旁,用两根手指轻轻捻起那人衣襟的一角,仔细打量一番,而后摇头晃脑,故意拖长了腔调,悠悠说了起来。
“别扯那些个名门望族的空架子,老子瞅你们这一身衣裳,虽然看着光鲜亮丽,像是有那么点价值的样儿,其实也就是绣花枕头——外面好看里头空。你们这料子啊,就像那便宜书摊上的破诗集,刚翻开时还有模有样,沾几滴雨露,洗上两次,立马现原形,掉色缩水,跟破布片子没两样!你们这些个读书人,还不如实实在在种地的庄稼汉,至少人家知道衣裳得结实耐用才是真格的。”
郑无面前那人听闻此言,胸口剧烈起伏,他竭力抑制住心头的愤怒,皮笑肉不笑地回应:“衣衫乃身外之物,岂是你这等粗鄙之人所能轻易评判的?我等学识修养,并非汝等俗眼所能洞悉。”
说罢,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带着身后同样面色铁青的书生们拂袖而去,只留下一片鄙夷的目光和络腮胡豪爽的大笑声在茶棚中回荡。
而那位始终沉默寡言、肤色黝黑的男子,仍在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郑无,眸中闪烁着若有所思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