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仆射,禁中是后宫种地,清暑殿此处更是娘娘的起居之所,你……你这是干什么?”新晋内侍省少监华福子急怒之下,整张脸涨得通红,“你不要以为自己身份尊贵,又是辅政大臣就可以……”
华福子刚将中书省呈递的最新奏疏送进殿内,虚掩的殿门突然被一脚身后的王国宝强行推开,王国宝将太医署令半拉半拖了进来,揪着衣领丢向华福子的脚边,把这位太后身边的内侍吓得跳了起来,呆怔了一下方才看清来者是谁。
“让他们进来吧!”殿内传来陈氏清亮的声音,很快王国宝便直入殿门。
“什么?太医院诊断谢中书并非死于肺疾而是染上了疫症?”太后陈氏听完王国宝的回奏,她一个不注意倒在了清暑殿的软榻上。
太医令伏在地上,喘着气解释道:“正是啊太后,如今城内城外人心惶惶,出逃的百姓数不胜数,流亡尔来的百姓又一日甚过一日,时疫传播速度加快,若不再加以节制恐怕难以想象!”
四日前中书省中书监谢玄在清暑殿辅政大臣议政会议上与王国宝据理力争,期间因心绪激动外加隐疾发作,经太医院院正等数十名太医救治无效后不幸病逝!
事后,陈氏命尚书省左仆射王国宝负责谢玄安葬事宜,就在昨日太医署突然来报谢玄之死另有隐情,并非完全因为肺疾发作,而是染上了宫外的疫症!
详情还要从骁骑军颁发的屯田法说起,各地侨民听闻司州施行屯田法,骁骑军为流民均分无主之地,安置房屋,赠予谷种耕牛纷纷从扬州各郡聚集到京畿附近准备北上……
实际上,司州刺史府确实颁布了屯田法,但随着涌入人口的增多司州附近的土地早已经被均分完毕,而分发耕牛也仅限洛阳附近,稍远的几个郡县都是五户一头耕牛,除去农具谷种,官府替百姓建造的房屋和分发的耕牛这些都是算入迁户借贷司州官署的,是要分年限还复的。
倒也不是三人成虎,以讹传讹,而是自晋廷迁都江左以来为了处置南开侨民与吴地土人的土地之争进行多次土断仍未见得成效,只是一时之间缓和了侨民与土人的争端并不能从根本解决户籍、土地以及兵役、税赋等困扰晋廷数十年的问题。
此次骁骑军在司州进行屯田试行,远比曹魏时期的屯田更为先进,其利在当国惠及庶民更远在土断法之上远甚!
然屯田之法虽惠及万民,但严重的触及了士族利益!
出逃北上的不止流民还有依附士族的荫户佃农和私养的仆役童客,甚至还有部曲私兵!
没有了这些人,不管是吴地士族还是侨姓士族的田地都没有人耕种,没有了粮食士族优渥的生活便会戛然而止,他们赖以生存和贪婪的富贵也就没有了存续。
流民逃亡,各地通往司洛、建康的官道上满是老少妇孺,途中因为缺衣少食冻死饿死的不在少数,死者不及掩埋,冬季风寒盛行……而因为士族的隐瞒不报致使流民的逃亡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演愈烈,以至于最终酿成了这场疫变!
“太后,此次时疫不仅是各地牧守失职,丹阳尹府更有失察之罪!”
“此事容后再议吧!”
中枢重臣听闻建康城时疫骤起,纷纷在宫门外请见,准备商议如何处置,一时间谢玄之死反而被人忘却脑后了……
建康城内时疫并不严重,各坊之间仅有几人而已,可是朱雀门之外,秦淮河以内的大批民居之间已经出现多起,共计达五百余,并且每日还在不停地递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