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传霖挟持了凌云从侯爷府出来,到了荒凉野外,丧心病狂地想在凌云脸上划几道,要让他也变成一个非人非鬼的丑八怪。
凌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只有无奈地等待这灭顶而来的痛楚寸寸凌虐他的身心,毫不留情地将他整个人兜头盖顶地覆灭……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嘶叫。那个声音幽沉,惨痛,令人毛骨悚然。
他惊异地睁开了眼,只见应传霖暴睁着双眼,口角溢血,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着,身子晃了两晃,慢慢倒了下去,后心上没柄地插着一把长剑。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黑衣蒙面女子。
当他倒地时,那女子刷的一下拔出了宝剑。鲜血狂喷,宛若鲜花怒放,溅了她一身,一脸。
花开只有一瞬,迅速凋零落下,恰似他即将消逝的生命。
凌云一时呆住,疑是梦中。
那女子反转剑柄,“啪!啪!”在凌云的肩胛、软麻大穴上点了两下,解开了他的穴道。
凌云立时如释重负,原本僵直紧绷的身体也舒缓下来。他知道,自己又躲过了一劫。
但此时的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惊喜,因为他全部的情绪已聚焦到了伫立在面前的那黑衣女子身上。
虽然在凄清朦胧的晚上,虽然她蒙着面,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在千钧一发之刻救他脱离险境的美丽伊人是谁。
他的心不由剧烈地震颤起来。抬头,清朗的目光正与蒙面女子那双明媚动人的眸子撞在了一起。
他清眸中氤氲着层层潋滟的波光,声音也几近哽咽了,“春儿,你是春儿……”
不错,面前站着的美丽冷漠女子,正是他的春儿!她没死,她真的没死,这真是太好了……
昔日断头悬崖上,那惊心动魄的惨烈场景又如过电般一幕幕浮现在面前。
自从出事以来,他与她,一个重伤昏迷,徘徊在生死线上;一个被逼落悬崖,生死不明。
当时的他身心交瘁,绝望,彷徨,一度陷入痛苦迷茫之中无法自拔。他曾经灰心地以为,她十有八九是出事了,这辈子他也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没想到,如今她却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哽住了,心里一阵刀剜,一阵发热,两只眸子亦被一层薄雾似的东西给蒙住了,眼前白晃晃的模糊一片。
看来上苍对这位坚强执着的美丽女子还是有所眷顾的,对他们这对历经磨难的苦命情人还不是太过苛刻的……
那女子望着凌云那泫然欲泣的眼神,目光却冷如冰霜,就像一座孤独的冰雕,清寒彻骨。她淡淡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凌云历经无数磨难与煎熬,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之人,怎能轻易舍弃,他不顾一切地追了上来,连声叫道:“春儿!春儿!……”
那女子眼若寒芒,青丝萧飒,手中长剑铿锵一声滑射而出,一式凌厉的“沉鱼落雁”,像是一条白绫穿透空间,毫不留情地向他前胸刺来。
凌云矫捷的身形倏忽一闪,被迫后退几步。
那女子眸光冰冷如薄刃,不含半点的温度,“凌云,你要是再跟着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凌云嗓音颤哑道:“春儿,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那女子周身气场阴冷骇人,她长剑一指,从牙缝里凉冰冰地抛出几个字道:“你认错人了!你的春儿早已死了!……”
凌云直挺挺地滞立在那里,她的剑正指着他的咽喉。两个人都凝然不动,谁也不说话。
秋风吹过,撩起衣衫,猎猎作抖,透着一股令人打心底冷起的寒意。
那女子孑立于寒夜之中,呆了半晌,轻噫一声,收回长剑,旋身就走。
凌云锲而不舍,往前一跟步;那女子长剑刷的扬起,已逼上凌云的心头。
她黛眉轻挑,眸光揉成碎影,恨声道:“凌云,我现在只恨不得一剑杀了你!……”
凌云目光一瞬凉了下去,就像烧尽飞灰的一种冷寂,“既然这样,你方才为什么还要救我?”
那女子娇柔的身躯剧烈地震颤了一下,说不出话。
清冷的月光梳洗着她黑色面巾之上那苍白的面容,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睛里细碎的波光盈盈,隐隐有泪光在涌动。
她轻轻喟叹一声,无力地收回长剑,飞身而去。如水的月色下,飘渺如一只孤鸿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