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末将是城门守将,又如何担起看护之责。”说着说着话,苏宥忽觉有什么东西飞快地进入他的嗓子里,有清凉哽咽之感。
药丸在嗓子内迅速化开,前一刻,苏宥还是作揖说话的动作,下一刻,他猛地抬起头,惊恐万状地看着车厢内的定华长公主。
车厢内,李嬅松开相接的中指与拇指,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袖,似笑非笑,“苏将军,城门守卫固然重要,本宫知你担忧私放本宫出城,宫中会降罪于你,你寻个得力副将,将守城重任交托于他,你亲自领几个士兵跟着本宫,如此,你既不失职,本宫又可去拜祭恩师,岂不好?”
“殿下思虑周全,末将愿护殿下出行。”
药丸极小,飞行速度极快,士兵们皆站在苏宥身后,并未察觉,苏宥如此快便妥协,那位请苏宥下来的士兵百思不解。
“将军去安排吧,本宫在此等候将军归来。”
“殿下稍等片刻,末将下去安排。”华贵马车的车帘放了下来,再看不见车厢内的情形,苏宥看着车帘上的碎花纹样,为自己捏一把冷汗。
“殿下,那位苏将军为何突然就愿意答应了?”苏宥上城楼交代守城之事,车厢内,甘棠小声问出心中疑惑。
“他不敢不答应。”李嬅浅笑。
外头还有车夫与士兵,甘棠虽然还是茫然不解,但也不敢再问。坐在她旁边的浅黛却早从李嬅不经意间整理衣袖的动作中看出端倪,她并未说话,心里却震惊不已。
苏宥行动迅速,没等多久,城门口的栅栏被挪开,苏宥领着十个士兵,加上原本的七个侍卫,一共十八人护送李嬅前往三里坡。
三里坡离晟京也不过几里路,那里是个风景优美的去处,正值春日,溪水淙淙,野花烂漫盛开。
三里坡本是一座小村庄的名字,李嬅的太傅欧阳老先生就是三里坡人,他遇害后,尸身从北境运回来,被葬在离三里坡不远的小山丘上。
山丘之上的野草生长得十分茂盛,有的长得半人高,好在有一条不知是谁开辟出的小路,李嬅一行人沿着那条小路往上走,小路尽头,恰好就是欧阳老先生的坟茔。
坟上并无荒草,坟前的小台上供着瓜果,像是定期有人扫墓。
坟茔在山顶空旷之地,石碑上刻着几个正楷:先考欧阳义方之墓。
离坟茔不远处有一棵挺拔青松,苍穹之下,树干迎风不折,松叶苍翠茁壮。
甘棠手上提着一个篮子,篮中是香纸,李嬅在蒲团上跪下,在场的其余人也全都下跪默哀。
浅黛点燃线香,李嬅接过三炷香,李嬅虔诚地将三炷香笔直地立在香炉内,又庄重地磕了三个头。
甘棠的手中也提着一个篮子,篮中是酒坛,李嬅打开坛塞,将酒坛中香醇的杏花酒浇入膝前的地面,“夫子,您老爱酒,这是杏云酒楼的杏花酒,您尝尝,下回有好酒,学生再给您送来。”
倒完杏花酒,李嬅将空酒坛收入篮中,她的眼圈泛红,“学生还欠您一样东西,您老且等等,学生一定补齐。”
四年前,奉命前往北境送节礼的前一日,太傅欧阳老先生曾嘱咐李嬅勿懒怠功课,称回来要考她策论。
欧阳老先生那时留的策论题目,李嬅已书写完毕,只是,遭逢事变,那篇策论早已不知流落到何处。
欧阳老先生出生乡野,却是大儒,李嬅还有许多事要与欧阳老先生请教,谁知,再相见,她视之如半父的夫子已长眠于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