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载老老实实地道:“为陛下封禅泰山一事。”
李勣又不出声了。
这些年在朝堂上,李勣向来很本分,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武将就是武将,除了军事,朝政国治的事情他从来不参与。
可是不参与不代表装聋作哑,李治封禅泰山,李勣内心里其实也很不赞同,在满朝文武不得不附和的时候,李勣能做的只有沉默。
可谁能想到,他的孙儿终究还是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陛下和皇后封禅,不仅仅是为了显摆功绩,明白吗?”李勣缓缓道。
“孙儿明白,更重要的是巩固皇权。”李钦载叹了口气,道:“爷爷也觉得孙儿做错了?”
李勣摇头:“老夫认同你的想法,封禅之事宜缓,但老夫不会与天子和皇后正面争执,那是很不智的。”
李钦载笑了:“孙儿是年轻人,年轻人难免气盛冲动,脑子一热,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脱口而出。”
李勣叹道:“皇后更需要这场封禅的仪式,你若反对,与她的仇怨便结死了,老夫问你,你还要坚持与皇后对立下去吗?”
李钦载点头:“既然我已表了态度,那就不会改。封禅是恶政,趁着朝廷还未下令给天下百姓加赋,趁着各地官府动用府库之财力物力还未消耗太多,孙儿必须谏止陛下。”
“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荼害百姓的屠刀,无论正当的还是不正当的。”
李钦载说得掷地有声,李勣呆怔地看着他,眼神里渐渐有了几分赞赏和欣慰。
“钦载,你长大了,不靠家中恩荫,自己挣来官爵,自有你的本事。凡事你有你的想法,老夫不干涉。”
从矮桌上抽出一摞纸,李勣拍了拍它,道:“老夫的门生旧部送来了你需要的东西,关中各地州县动用的财力物力劳力,大多在此,每一笔都记得很清楚。”
“你拿去,好生用它。”李勣顿了顿,语气渐渐肃然:“三日后的朔望大朝会,老夫会参加。”
李钦载一呆:“爷爷您年事已高,何必……”
李勣摇摇头:“老夫食三代君王之禄,岂是尸位素餐之辈?江山是先帝和一干袍泽老兄弟打下来的,绝不容许任何人糟践。”
“连你这年轻后生都敢挺身而出,为民请命,老夫岂能不如你?呵!”
…………
李钦载当日便离开了国公府出城,回到了甘井庄。
就在李钦载出城的同时,一封书信递进了太极宫,宫人将它送到李治的手上。
李治正与武后同膳,王常福双手捧来书信,李治接过一看,不由愣了。
“李景初的信?他好端端写啥信?有事进宫当面说不行吗?”
武后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却努力笑了笑,道:“景初虽立功颇多,心性却像个孩童,毛毛糙糙的,缺了几分稳重。”
李治一边展开信笺,一边扭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回到信笺上,李治仔细看了一遍,展颜笑道:“皇后猜猜景初在信里写了什么?”
“臣妾不知。”
“哈哈,景初说,近日春暖花开,田园乡间一派好风景,景初邀朕明日赴甘井庄外会猎。”
李治收起信笺,笑道:“说来确是春暖花开之时,一年中难得的好天气,朕许久未出过宫,也该出去逛逛啦,正好顺便看看那番薯的长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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