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龟奴双七年华,在娼馆整日介迎来送往,见惯各色风流,耳濡目染,稍稍年长便近水楼台,与院中姑娘有些首尾。只要不耽误生意,红娘子也不管他。昨夜小荷花无客,安娃子与她厮混一宿,累得腰酸腿软好悬下不得床。时将正午,留宿的恩客要走,今日的新客要来,都需照顾,安娃子不敢偷懒,这才匆匆忙洗涮一把,在厨房胡乱摸了两口吃食,一溜小跑来在门前招呼生意。
见一客走,一脚蹬开原立在门前的二嘎子,小安张口道:“张郎还如意呵?”
“赵爷爷还来。”
“李公子,俺家娘子真不差罢。”
“呦,王哥有日不来了,翠娘子好生挂念呢。翠兰,王哥瞧你来啦。”
安娃子忙得脚不点地,忽觉背后压上一座大山。回头去瞅,就见一个黑面长汉下楼。只见他虎须倒立,满身横肉颤抖,走起路来地动山摇,把个木梯压得吱嘎作响。不待那汉下来,小龟奴紧忙上前堆起笑容,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口里忙不住道:“郑郎安好。我家桃仙姐姐身量窈窕,色艺俱佳,才来院里就给爷爷尝了鲜,可称心么?”
原来是显忠坊郑二郎,大号守义,祖上是累世武夫,据说有辈祖宗曾在安大帅麾下效力,打过洛阳,抢过长安。后来李怀仙还镇,老流氓们揣着一路掳掠的财货回乡,置下家业。传到如今一代,在城外有千亩良田,城内坊间亦有房屋许多,后又开起了肉铺。郑家老大是节度使的一个牙将,管有数百甲士,产业主要就是这郑二经营,也做坊间邻里生意,也卖军中,真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这郑二虽称些家财,可惜人长得黑,又是个屠子,连膘好有二百斤,传说一柄凶器足足尺余,正是盛年可不得了。伺候他的姑娘每每万分辛苦,很受摧残,是以他虽手脚大方极得红娘子喜欢,其他许多鸨母却心疼闺女不愿接他。怎奈何他有个做牙将的大哥,等闲人吃罪不起,楼中上下只能好生伺候,不敢违拗。
昨夜安娃子正睡在楼下,听得楼上半宿狂风暴雨。想那桃仙姐姐水一般的人儿,缎子般的身子,叫这摊肥肉压上,小龟奴直觉得脊背发凉,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桃仙姐姐待他不错,安娃子心说,转头请个郎中瞧瞧去罢。
转眼郑二下了阶梯,打个哈欠,抻个懒腰。见这厮乖巧,屠子哥眉毛竖挑,一口臭气扑面而来,道:“小娘子不差,好生将养两日,还要再来。”
安娃子熏得鼻孔抽筋,面上却讨好道:“要来要来,姐姐就欢喜爷爷这等英雄汉。”小龟奴心肝儿乱颤,一边暗道这大主顾不能有失,否则老娘得活撕了他,一边心中哀叹,还来呀,桃姐姐对不住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