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正月就传说城中粮尽,结果又硬熬月余,走不脱的李存孝终于是哭了。这日,李存孝遣人出城,说要与李克用阵前说话。众将皆曰不可,但李克用坚持要去。老流氓们拗不过,只好出营。阵前叙话,这事稀奇,二哥都没见过。跟着出营列阵,高高站在马上,远看李克用一骑出阵,在护卫下爬上土墙的墙头。李郡王就撅着屁股趴到土墙上,露出半拉脑袋,也不知说了什么,不多时就回来。郑老板离得远,一个字都听不到。转眼又见众护卫簇拥了一个妇人,翻过土墙入城。
这是什么操作,给城里送女人?
再不一时,邢州就说降了。
有传骑过来,令李存贤与豹子都先行入城。
真是稀奇。
李存贤率兵接管了城门,李崇文整顿部伍,越过土墙壕沟入城时,李存贤在城门口停驻,自云要接管城门防务,让李大去李存孝府邸。还说刚刚入城的是王妃,正是她与李存孝谈妥了投降一事,现请李大郎将王妃、李存孝带回,大王等着要见。
事情处处透着古怪,郑二生怕出现变故,进城时非常谨慎。还好,李存贤的人占据城门,并无意外发生。待入城,却是人烟罕见,目内一片死气沉沉。分明艳阳高照,但二哥坐在马上总觉有阵阵阴风刮过,透体冰寒,每个毛孔都很别扭。左右看去,只见城中寂寂,两边墙上血迹斑驳,道路两旁四处散落着各样的骸骨。忽见一门后似有人影闪动,郑二忙令大寨主过去查看。
便听墙后传来阵阵哀鸣,哭得撕心裂肺。转眼大寨主面色灰暗地出来,身上却未见血迹。二哥好奇问道:“怎么?”以为是敌兵埋伏,但听声音又觉不对。老马匪扭捏半晌,作干呕状,道:“城中粮尽,军……军士以民人为……为食……话说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
原来是几个逃兵躲在屋中正在用餐。
郑二立刻明白邢州是如何硬挺了这数月,道路两边的骸骨怕不就是……赶紧让他别说。河北富庶,军中一向粮草宽裕,食人之事二哥听过没见过。别说二哥,就是老马匪在山里也没沦落到要吃人的地步。传说上次河东军打成德,军中粮尽,便曾以降兵万余做成肉干充为军粮,好像就是李存孝干的。从前是当故事听,此时当真见了,郑屠子顿觉胃中翻动,早饭似欲喷薄而出,强压两口酸水快走,竟是一刻也不想久待。怎奈何满城皆是如此,郑二到底是没能忍住,一餐佳肴吐了个干净,怪不得李存贤不愿进城。
降兵还算配合,豹子都围住一处院子,把守各门。李大与李三、郑守义并一众甲士进去,果在正堂见一威猛汉子跪伏于地,应当就是李存孝这厮。边上坐着一个美妇人,拉着他手,正在垂泪叙话。见有人来,那汉眼泪一抹,回首看是群生面孔,竟是一个也不认得,眉头微蹙,不再言语。却那美妇人道:“你是?”竟也不识来人。
李崇文初见王妃,搭话不免慢了半拍,李存孝竟作色道:“见王妃不拜么,哪来地杀才。”我丢你个老母,什么人物这般嚣张。如此出言不逊,二哥管你怎么,就要上去教他做人,忙被身边李崇武扯住。李三郎心说,哥啊,你可省省吧,别再节外生枝,跟个死人计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