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城东。
沿白狼水行十余里,河水蜿蜒窜入山谷。一群眦面獠牙的二师兄,哼哼唧唧地趟过河水,在泥巴塘里滚一身脏,就在河滩拱起食来。
正是塞北孟夏天,豕声作管弦。
忽然,林中传来一阵骚动,二师兄们是撒腿就跑,转眼不见踪影。
在旁边密林中,正隐藏着毅勇都主力。与麻利会合后,二哥在山里抓紧埋锅造饭,让士卒吃饱吃好,然后沿着河谷向西。仍以王义所部开路,终于在后半夜抵达柳城附近隐藏起来。
在前开路的大寨主遣人回报,碰见几个秃头蛮的斥候,证实敌人确实在行动。可惜没抓着舌头,具体情况依旧不明。为摸清敌情,老马匪亲去查探,主力遂藏身林间。屠子哥苦等无趣,张开手脚攀上林边一株老树,借着月色向外观瞧。
五月中旬,天空明月如银盘低垂,银光洒满大地,极目远眺,数十里外的山形都依稀可见。跟出去还有麻利手下的几个秃头蛮,都是塞北的土生豹子,对周边山山水水甚为熟悉,由其带路,王寨主当能如鱼得水。
路上,麻利怕二哥不放心,又反复解释。他说,若这次真是乌隗部来,又或是契丹其他部落,契里他们只会更卖力,忠诚全不是事。草原上部落征伐甚为血腥,败者为奴为婢,为胜者劳作、征战,生儿育女,天经地义。同族间的争斗只怕还要更加血腥,因此,就算流落他处,像契里这样的丧家犬,能捡条小命就算不错,想翻身,多半也要从做战奴开始,难脱填沟壑的命。左右都是卖命,不如跟着唐军,跟着强者,还能卖个好价钱。
总之一句话,草原汉子朴实可靠啊。
趁着吃饭,二哥寻了几个秃头蛮聊天,两口烧刀子下肚,所言确与麻利无二。但将信将疑的屠子哥还是不大放心,便把整治新人的手段使出,许诺只要好好干,绝不亏待,回头定在李头当面为其表功。说完这些,仍不踏实的老黑又让军中的胡儿兵们现身说法,尤其大寨主手下那几个活宝,比如王波几个,鼓动唇舌,挑得契丹人斗志昂扬,磨刀霍霍。
当然,是真昂扬还是假昂扬,还须打打再看。
趴在树上昏昏欲睡间,边上郑全忠碰碰他,轻声道:“来了。”
二哥匆匆把脸一抹,向下望去。远处一二里外有人影在草丛中穿行,竟是腿儿着回来。哦,怕暴露么?又等片刻,就见那人停住脚,似乎是分不清方向,四顾半晌才转对了方位,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
跳下树,见是大寨主回来,老黑忙问:“怎样?”
王义这把一口气跑了不知多少里地,口里粗气胡喘,若非当年打得底子好,怕都跑不动。纵然如此,也是上气不接下气,话说不全。想让边上秃头蛮分说,可惜还不如老王,只顾喘气。稍稍强压气息,老马匪道:“找……找到了。”手指着也不知哪个方向一甩,“城……城北十余里,对面山坳子里。山口有人望风,老子没敢靠近,怕怕打草惊蛇。捉了两个舌头,就,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