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文离开已是十二月初。
今年塞内的冬雪不小,从平州到瀛、莫诸州,厚处积雪尺余。不过,在郑将军眼里,这与塞北相比,根本狗屁不算。
这夜二哥请客,毅勇军的主要军头都在,射日军的大小军头们也没落下,秦光弼与郑守义同坐主位,手下一干将校分列两旁,每人面前都有一桌酒肉。主材仍是水盆羊肉配大饼,烧鸡、酱肉,萝卜、豆腐,尤其这个葱拌豆腐,大冬天吃起来非常可口去腻。酒嘛,每人一小囊柳烧。堂中请了女乐、舞姬。莫州也算富庶之地,虽及不得蓟城,但起码的水准还在。娘儿们哪怕不算美艳如花、色艺双绝,至少也是身段婀娜,吹拉弹唱,翩翩起舞,看得众武夫心魂摇荡,目光迷离,就似一群看着羊羔蹦跶的恶狼。
只是这日子有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呐。
早一天呢,腊月廿三是小年,是个说法。要么就等几日,除夕,过新年,庆正旦。反正加上辅兵小二万人,今年都在这里过年嘛,将军组织酒肉同庆,也很合理。腊月廿四日,这是怎么意思?
该吃吃,众将讲讲今年种种,说说过去辉煌,柳烧转眼见底。
看看气氛到位,郑守义与秦光弼对个眼神,便由老黑一摆手,在旁伺候的小屠子起身,将女乐、舞姬闲杂人等清场,只留下一众军将。老少杀才们知道戏肉来了,纷纷竖耳倾听。等场面冷静,郑守义再次向秦光弼递个眼色,开腔道:“各军,各营,现下是何状况?若明日出征,可否?”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眼瞅着过年了,怎么要出征?打哪里?今岁从年头打到年尾,河朔大地跑遍,几乎就没消停过,三条腿都跑细了。再说,之前刘仁恭就是赶着大年下动兵,落了个没下场,不吉利吧。
射日军的将校们纷纷看向秦光弼,毅勇军的都看向郑二哥。
片刻沉默后,张顺举道:“郑帅,要打哪里?”
郑守义先不答话,又一摆手道:“说,若明日出征,可否?”
事前老黑一点口风都没有漏,老弟兄们一脸茫然,最后仍由老铁匠张顺举出头表态,道:“事起仓促,至少要准备干粮吧。”心想马还成,近来没有走远途,也就在河间那场冲了一日。“若能发下干粮,我部至少要一日准备,最早亦得明夜。忙碌一日,夜里走天寒,有些妨害。”
这意思就很清晰,得后天早上最好。
作为老三都之一,毅勇军的底子在摆在这里,屯驻莫州也是战备状态。王义、卢涵、牛犇等人各自盘算,差不多都说至少须一天准备。毅勇军表了态,射日军也不能装傻,见自家大哥期待地看着自己,众将犹豫片刻,亦云须一日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