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一日。
燕城。
经过多时准备,母大虫终于带着一大家子,于数日前离开柳城,从城南码头登船,顺流而下,这日到了燕城。郑家如今家大业大,此次南归,家眷、护卫、伙计、仆役,足足四百多人。只因锦城那边船期不到,母大虫拍板在燕城歇几日再走。此处父母官是韩梦殷,正好顺道拜望一番。
老韩自打那年被裹挟出塞,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官拜营州刺史、营田使,还有杂七杂八一大堆头衔,从文官序列来说,老冯回了塞内,如今他就是营州的头儿。按说营州的州治在柳城,此时也应该在那边办公,可是韩梦殷在燕城住惯了不愿动,再说他也不想跟李老三凑一起。并非他对李司马有甚不满,纯粹是不想头上有个婆婆天天盯着,太不自在。
何况这里比柳城居中,更好开展工作,所以营州刺史的官署如今就在燕城。
韩刺史提前就已得知郑家路过,遂专门将自家院子收拾出来招待郑夫人一行。人太多,住不下,又在城中另寻了几处院子安顿。
老韩如此热情,郑桂娘心下满意,一张笑脸如花,与这糟老头子闲话家常。“哎呦,有劳韩公喽。”四下瞧瞧,但见堂中挂着几幅字画,上书“澹泊明志”四个大字,就是这个“澹”字比较繁复,母大虫看了几回也没认出来。有松鹤图,有游春图,有“春花秋月”“琴韵书声”,看不看得懂嘛,反正这花花鸟鸟的,处处透着文气,与他老郑家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不是一国。
韩刺史对这泼辣妇人倒是十分赞赏。郑屠子常年在外,母大虫持家教子多少年,颇为不易。“唉。若非郑公当初相邀,岂有韩某今日。”这话也是发自肺腑,若非被老黑绑来,他多半要去幽州,说不得就要跟着刘窟头吃瓜落了。
“郑公”二字说得母大虫心花怒放,笑容更盛,好心好意道:“塞外苦寒,要么俺去找李帅说说,给韩公在南边换个地方。”
“不必夫人挂怀。我在此惯了,不愿奔波。”韩梦殷心道,南边有什么好?朱三大势已成,不管最后打成啥样,至少数年内幽州都难得消停。为甚李三郎要跑回来经略营州,别人看不明白,老韩可是瞧得通透,这是在留后路。
一日三惊可不好玩。
韩梦殷都想劝郑夫人也在营州不走,可是这种话又万万不能出口,只得作罢。
二人又寒暄几句,母大虫招呼一大家子人,舟船劳顿有些疲乏。忽见一个属吏慌慌张张进来,见刺史还有公务,母大虫就势告辞。
送走了郑夫人,韩梦殷蹙眉道:“何事惊慌?”
那属吏道:“韩公,北边有警,王指挥已下令闭门,遣人请公过府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