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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木舟刚靠岸,阿耶就摔进红土里。他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裤管上渗着暗红的血——去年在象郡城下,赵佗亲手射穿了他的腿骨。“秦人将军,”阿耶用拐杖撑着地面,浑浊的眼睛盯着赵佗胸前的伤疤,“你说的梯田,真能让稻子多收三成?”
赵佗转身指向身后的河谷。几百名秦军士卒正在坡地夯土,木槌撞击石碾的声响震得红土发颤。“三个月后,水渠就能通到你们竹楼前。”他从怀里掏出卷竹简,“这是《垦荒令》,上面写着,开梯田者免三年徭役,还能去象郡城里领铁器。”
阿耶的拐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颤抖着展开竹简,指腹划过秦篆“铁器”二字时,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去年冬天,他的孙子就是因为没有铁制工具,在凿冰取水时掉进冰窟,冻成了僵硬的石块。
“首领!”个背着竹篓的少年突然从独木舟上跳下来,篓里装着几颗圆滚滚的野果,“秦人官吏说,用这个能换盐!”少年举起颗紫红色的果实,果皮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
赵佗认得那是荔枝。上个月他让人在象郡城外设了集市,允许部族用山货换取盐铁。据说西瓯人第一次用野果换到盐块时,整个部落都在夜里哭了。
暮色漫上山坡时,晒谷台已经搭好了。西瓯人把稻禾铺在台上,秦军士卒送来的陶罐里盛着新熬的米粥,米香混着红土的腥气在风里弥漫。阿耶的孙女捧着陶碗蹲在赵佗面前,少女耳后没有蛇形图腾——按照西瓯习俗,只有归附的部族女子才不纹图腾。
“秦人哥哥,”少女用手指沾着米粥在地上画,“这个字念什么?”她画的是个歪歪扭扭的“秦”字,是跟着巡逻的秦兵学的。
赵佗握住她的手指,在红土上重新写了遍:“秦,就是我们的国。”
少女突然咯咯地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晒谷台边的麻雀。“阿耶说,等水渠修好了,就让我去象郡城里学认字。”她指着远处正在夯土的秦军士卒,“他们说,学会了秦字,就能看懂医书,就不会有人再病死了。”
夜雾升起时,竹楼里突然传来鼓声。赵佗提着灯走过去,看见阿耶正用石斧劈开自己的藤甲——那些用百年老藤编的甲胄,曾让秦军的弩箭无可奈何。“秦人将军,”阿耶把劈碎的藤甲扔进火塘,火星溅在他苍老的脸上,“明天,让你的士卒教我们挖渠吧。”
火塘边突然跪倒一片西瓯人。他们都举着削尖的竹片,在左臂划出血痕,血珠滴进火塘里,发出“滋滋”的声响。“愿随将军修水渠,”为首的汉子正是清晨举着石斧的勇士,“如违此誓,让瘴气吞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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