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梦心之没反应,聂广义就开始追问:“姑娘可以告诉我哪些必须要从梦里寻找的答案呢?”
虽是有着九秋之菊一般的性子。
梦心之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免开始有些情绪上的波动。
她不答反问道:“聂先生,你难道不觉得,在梦境里,寻找历史的答案,是一件非常不可理喻的事情吗?”
这可是一件,梦兰女士不管听多少次的,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的亲妈,因为这件事情,开口闭口都怀疑她是传染性神经病。
“这有什么不可理喻的?”聂广义理所当然道,“再怎么不可理喻,能有你穿越回去,梦到我的极光之意那么不可理喻?”
聂广义已经躺平了。
从宗极拿给他的那叠极光之意工作室原始手稿开始。
由于接到聂教授打来的紧急电话,聂广义没来得及看山沟沟里那栋建筑的“演变史”,就匆匆离开。
“定稿图”完成于五年前的这件事情,让“演变史”变得无足轻重
只一幅图,就足以给聂广义的ConcettodiAurora被打上建筑外观抄袭的标签。
一直安安静静听讲的宗意,又被刺激大发了:“你的极光之意?这位姓聂的叔叔您在拱虾咪?”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回头可以问问你适哥哥,他不是要在你们的极光之意工作室待满一个月吗?”
聂广义难得好脾气,他不想在关键时刻,和个小姑娘发生争执。
宗意却是不依不饶:“义叔叔自己没有嘴巴吗?为什么这种事情,还要让我去问适哥哥?”
聂广义无奈了。
他自认为是一个非常擅长“斗嘴”的人。
哪怕是小姑娘也不再话下。
面对宗意这种,明明萌得要死,却非要自以为很凶的质问,聂广义还是瞬间就败下阵来。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翻相册,嘴里念念有词:“我给你们看一个获奖作品的视频简介啊,视频是意大利语的,但不影响你们看得真切。”
宗意迅速凑了过来。
还没找好视频的聂广义,赶紧给手机熄了屏。
“干嘛呢义叔叔?”宗意不乐意了,她觉得自己可能被耍了,“有必要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吗?”
“不是做贼心虚,就是……我事先声明啊……首先这个奖项我已经退回去了,其次,我一直都在意大利,从来也没有听说国内有个什么极光之意,要不是小适子……”
聂广义顿了顿,换了个比较不会进一步惹毛小姑娘的称呼,改口道:“要不是宣适和我说什么要住到棺……程诺的工作室里面去,我压根就没机会见到山沟沟里的那个极光之意。”
“什么叫山沟沟?你到底要不要给我看视频简介嘛?”宗意生气道:“你长这么大只,这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意思?”
宗意的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聂广义却没办法反驳。
认真说起来,他绝对是比眼前这个小姑娘,更加讨厌男人吞吞吐吐的。
别说吞吞吐吐,宣适只是平日里慢条斯理一点,都已经被他嫌弃了一个半死。
聂广义终是放弃了抵抗,点开手机里面的视频,直接递给宗意看。
在模型画面出来之前,全程意大利语,听的宗意一脸懵圈。
在模型画面出来的第一秒,宗意就开始尖叫:“哇!我的姐姐诶!极光之意上电视了耶!”
尖叫完了,宗意赶紧拉着梦心之一起看,才过了两秒,就越看越不对劲。
这明明是极光之意,但又不是真的极光之意。
极光之意明明是她家里人名字组合起来的,怎么到了视频里面,就好像变成了和极光有关。
花里胡哨的加入了一堆极光的元素。
这不是在搞笑呢吗?
好好的一栋建筑,搞什么极光概念?
房子是让人住的好么,搞那么复杂拱虾咪?
还有这视频,为什么放着放着还出现了义叔叔那张脸?
意大利难道都没有帅哥了吗?
比适哥哥低了八百个档次的脸,怎么也好意思出现在意大利的电视?
宗意在那边咋咋乎乎,梦心之却是秒懂了聂广义的先前支支吾吾的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视频里面出现的那栋建筑,还因为她能听得懂意大利语。
天才建筑师、现代水上概念建筑……
梦心之此时的震惊,一点都不比聂广义第一次看到“假冒伪劣”的时候少。
“所以……”梦心之犹豫良久才接着问道:“我是因为看过聂先生的设计,才会一直做有这栋建筑的梦?”
问完。
梦心之还颇有些高兴。
一块大石头落地的感觉。
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极光之意工作室被抄袭了,而是梦境里建筑的出处终于有解了。
如果是她以前有看到过这样的一栋建筑,后来再梦到,就也不奇怪了。
这或许也比较能解释,她的梦境里面,为什么时不时都会出现这样的一栋现代水上建筑。
梦心之的反应,让聂广义石化了。
作为一个天才建筑师,他一开始就认定了,是自己的设计被别人给抄袭了。
现实却给他狠狠地上了一课。
宗极递给他的那一叠“演变史”,让他不得不接受现实。
要说没有遗憾,没有敌意,那肯定是假的。
但真的已经所剩无几。
梦心之的反应,让聂广义放下了对极光之意工作室的最后一丝敌意。
“肯定不是这个原因。”聂广义如实回复道:“我是一年前才有的这个想法,半年前才开始建模。”
“一年?”
“对,我有这个想法,是在极光之意工作室建成之后。”聂广义亲自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把奖项退回去给组委会,就是害怕会被先行一步建好的极光之意工作室说我外观抄袭。”
说到这儿,聂广义的天才之傲又开始抬头,他深怕梦心之不相信,敛容屏气道:“我此前,真的真的没有在任何场合听说过极光之意工作室,更不要说见过。”
梦心之刚刚的第一反应,给了被这件事情困扰多日的聂广义非常多的安慰……
【安慰】这个词用得不太对。
天才哪里会需要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
聂广义不屑被安慰,却又油然而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极光之意说是工作室,其实就是我们的家。要不是小意和程诺姐投缘,别说你此前没听说过,此后也很有可能不会听说。”
就是这种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很让人舒服。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他都偶发性不对古典过敏了,还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形容的诗句?
梦心之把聂广义的出神,理解成了对错失奖项的遗憾,她细心地换了一个话题:“聂先生是不是想知道历史里面没有写过的细节?”
聂广义的眼睛都亮了,顾不得先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想清楚,直接开始表达自己的诉求:“恩恩恩,给我讲讲历史里面没有的。《千里江山图》铺陈了五层颜料,画了三百多座房屋、二十多座亭台、将近百艘船只这种肉眼可见的细节,都可以跳过。
“好,我先前说,梦见过参加翰林图画院的入学考试,但你问我的时候,我又一问三不知,是因为我不是自己去参加入学考试,而是推着原来应该去参加的那个人,去外面看了看。”
“推着?”聂广义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对,推着。”梦心之肯定道。
“那种推?摩肩擦掌、推推嚷嚷?你在梦里是个男的。”
“不,我还是我自己。”梦心之说,“我推的是轮椅,轮椅上坐着的人是王希孟。”
“轮椅?宋徽宗那会儿有轮椅了吗?”
“有的。诸葛亮那会儿就有。”
“等会儿!”聂广义忽然提升了音量,“你刚说轮椅上坐着的人是谁?!”
“王希孟。”
“《千里江山图》的王希孟?”
“对。”梦心之准备好了,从激动不已的聂广义那里,接收关于王希孟的一切提问。
只听聂广义来了一句:“你是怎么推的轮椅!”
“啊?”梦心之讶异道:“用手推啊。”
“我要问的是,你是在哪里推的轮椅?考试在哪里举行?”问到这儿,聂广义自己忽然又改口,“不不不不不,这些都不重要。”
“啊?”梦心之被问得只剩下了语气词。
“王希孟诶!那可是《清明上河图》的同时代!你有没有推着轮椅走过了汴京城的某一条街?你有没有看到街上的餐馆都在卖什么吃食?你在梦里有嗅觉吗?有没有那种满街飘香的已经失传的小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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