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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土也能生春。”宁凡轻声道,仿佛这一句,不只说给众人,更像是说给自己。
赤火犁破开第二垄时,田野已被蒸汽罩成朦胧一片,仿若薄雾中的梦。
士卒们已不再围观,而是纷纷下田接替推犁,有人提着火筒,有人拖着犁轨。
有人搀着老兵脱下战袍当披毯铺地,好让更年幼的降卒能坐着脱鞋下田。
温泉散出的湿热让冻土略软,却仍冷得钻心。
正午将近,数道锋光自营帐方向照来——玄鸟卫献出的铠甲。
已被熔铸为十余具新式犁头,锋口略呈曲刃,铸有凹槽,专为“翻土埋灰”而设。
铁口上隐隐有蚀刻字痕,是降卒的姓名与军籍。
“铁铧共十五副,每副铭四名。”谢鸢小声回报,“若明日仍不冻雨,七日后可犁完东坡。”
“够了。”宁凡看着地面,忽而低声道,“将他们的名,刻得更深些。”
谢鸢怔住,随即明白了宁凡意图:不仅要借敌铁养田,更要让降兵魂名永镌。
不容掩埋。那是一种沉重的、无声的赎罪——
他们曾为敌,但此刻他们的名字,托起了春天。
而在远处的祭台前,一场激烈的争执也正在上演。
数名衣冠整肃的中州儒士在台前立起纸符与香案,见田间火犁破冰、蓝焰冲土,怒不可遏。
“姒火焚土,逆天而行!”一位白须儒生拔剑指田,“神农祭春,岂容妖焰冲神?!”
“此火乃邪硫地毒,若逼芽出土,长出岂是粮米?分明是孽种!”
他语未尽,一道缓步声自雾中传来。
宁凡披甲上台,未多言,抬手接过谢鸢递来的犁杆,那是第一具玄鸟铧——
通体漆黑,上刻“戍北·辛已·降卒·尤文等四名”。
“神若不肯暖我百姓,我便自燃一火。”他语气平淡,如冬雪下起寒雷。
他单手扶犁,踏入田垄,火油未灌,泥中却骤起微光。
那是脚下赤米苗在震颤,每一寸田野仿佛都在回应这份沉沉之志。
身后众人无言,却纷纷俯首,有人脱帽,有人拜地。
更多的人走入田中,无需命令,自觉排队执犁接犁。
远处白须儒生怒发欲拔,却在转身之际,陡然看到祭台下,那一抹白发倩影正缓缓踱步而上。
苏浅浅换下戎装,仅着一袭绛红纱衣,赤足踏霜而来,纱衣下裹金丝芒裙,似火未燃先炽。
“你又意欲何为?”儒生嗤声。
苏浅浅不语,只轻轻将白发解下,缠于双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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