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贵公子在另一侧的条案后静品香茗,同时听着周清徐徐而言,自始自终,神情之上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似乎于周清所言那般并不感到惊讶。
因为,既然能够在秦国大旱灾年提出奇策之人,所思所想本就超越凡俗之人,能够看得出郑国家族之人背后更深层次的秘密,也不算什么。
唯一令自己感觉万分棘手的便是对方拥有如此才能,却仍旧为护国法师,并未参知军政要事。如果有朝一日,对方也真正的加持秦国朝堂之上,那么,所产生的作用对于六国将会是毁灭性的。
“哈哈,护国法师身份尊荣,何有小用也?”
“说起来,对于九公子所行这一策,玄清更是佩服,若是不出意外,接下来,韩国本就孱弱微小的国土会再次缩减。”
“失去了人口和土地之后,九公子固然有机会大展宏图,但留给九公子的时间着实不多了!”
宁可壮士割腕,也要变革韩国之法,行天地之法,使新郑上下变换新的容颜,使韩国富强起来,富裕起来,如若还是大争之世,崛起不过是时间长短。
但是,现在早已不是大争之世了。
从即日起,新郑内的三方对峙,将会少了一个血衣候白亦非,从而迎来王族四公子韩宇和九公子韩非之间的冲突,而且这种冲突,很难避免和快速解决。
话语轻落,周清缓缓的从座位上而起,对着韩非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是旷世大才,奈何,心性却非如其学说一般,一览整个诸夏河山。
“先前九公子未来的时候,玄清曾与紫女姑娘所言,此次前来也是为了邀请九公子入秦,而今郑国渠修成,正是大王盘整国政,理顺秩序的好时机。”
“九公子若是入秦,开府领政轻而易举,匡诸侯,一天下,更是亘古罕见,若行之,千百年以后,史册之上,必然有九公子的赫赫之名。”
韩非之人,却有大才,从其所书便可一览,秦王政更是深深欣赏,李斯更是直言不讳自己之才比不上韩非,如此之人,埋没韩国新郑,着实可惜。
观周清起身,一侧的弄玉也是悠然而动,缓步上前,双手将周身褶皱的衣角抚平,而后,静立不语,聆听公子之言。
“郑国其人,在小圣贤庄中,九公子应该相知,其人为水家水工,家族亦是在韩国,昔者疲秦之计下,郑国惶惶不可终日,然而,最终郑国渠还是修成了。”
“郑国所为,不是为了秦国,不是为了韩国,而是为了关中受微薄益水侵扰的数十万民众,九公子身负大才,却抛却整个诸夏,只着眼旦夕而亡的韩国。”
“这一次,九公子或许不入秦,但下一次,九公子或许会被韩王亲送入咸阳,因为你的法在韩国内根本不可能施展开来,你的法需要一个强权的王,诸夏之内,只有一人可以满足!”
自己能够看到的东西,韩非同样也应该可以看到,他的法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王者才能够给予实现,而韩王安根本不适合。
纵然经过眼前这一策,可以对新郑造成些许改变,但也仅仅是些许改变,不涉及根本的改变,历经商君变革,秦国已然加强中央集权,法制而下,力量恢宏矣。
与郑国相比,韩非或许才华超越对方百倍,但对于家国大业的选择上,却有差别,二者无分高下,抉择也,身负天下大才,奈何无天下之心。
可惜哉!
语落,拱手对着静室内的诸人一礼,挥手间,踏步离去,弄玉同样对着静室中的诸人一礼,此行新郑,能够在见到紫女姐姐等,已经是莫大的惊喜。
然而,自己终究已经非紫兰轩中人。
“入秦国,开府领政,匡诸侯,一天下,超越百年前法圣商鞅的伟业,你……你就真的不动心?”
百年前,商鞅入秦,为秦国的强大奠就根基,现今,秦国大势已成,尽管他们都还在新郑内,在流沙内,为了相互契合的目标前进。
但是前路已经越来越明显的,踏着绛紫色的高靴,一双闪烁淡紫色玄光的媚色眼眸看着道家玄清子与弄玉的离开静室,许久之后,婀娜的身姿微转,再次一览静室内的诸人,尤其是那位紫衣贵公子。
妩媚多姿的容颜上掠过好奇,轻语之。
“晋阳之战,韩赵魏三大上卿灭智伯瑶,五十年后,三大上卿分晋国之地,始为诸侯,春秋从此渐行渐远,景侯为韩国第一位诸侯,至今已经一百六十多年了。”
“战国并立,大争之世不存,一天下初显,如若秦国真的一天下,韩国将彻底不存,那个时候,你们的所求,子房的所求,我的家人都将遭受劫难。”
“韩国是我的国,也是我的家,郑国可以随时离开,而我不行,真的不行,哪怕我的国、我的家即将败亡也不行!”
韩国祖上,历经追寻,可入周文王庶出子嗣也,那是整个韩国的荣耀,自己现在所做的,不仅仅是为了强大韩国,更是要使自己的家不至于衰亡,不至于消散。
也许,这个过程很是艰难,但还有流沙在自己身侧,他们或许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也不希望秦国一天下大势。
单手轻轻晃动手中温玉茶盏,俊逸无双的面上闪过些许愁容,脑海中翻滚韩国昔日的荣耀,又见如今韩国之模样,任谁见到都会忍不住的痛心。
“郑国渠成,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静室之中再次陷入长久的沉寂,韩非之语中夹杂无尽的哀伤,这是他们第一次感知到,寻常时候,在他们面前,韩非始终是那个自信非凡、谋算一切的智者。
今日,玄清子之语公然而落,携带煌煌大势,道路清晰无比,紫女向着不远处仍旧临窗而立的卫庄看了一眼,而后又将目光落在韩非身上。
“郑国渠成,秦国根基铸就,内患不存,接下来,秦王若要东出,一天下大势,必然要盘整朝堂,重练新军,这一点,百年前的商君用了五年。”
身处韩国新郑,对于秦国的消息同样知晓详细,也正是因为知晓详细,才明悟自己接下来的路会如何!将手中的温玉茶盏一饮而尽,迎着紫女看过来的探寻之光,轻然语落。
“五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