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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四,申时三刻。通往济州的官道被毒日头烤得发白,路面蒸腾着扭曲的热浪。一队人影在滚烫的土路上拖行,如同晒蔫的枯草。破烂的号衣挂在身上,汗水和尘土在脸上犁出深沟,眼底是劫后余生又被连根拔起的茫然——这是最后一批离开汴梁的孤魂,被梁山释放、怀揣盘缠、本欲归家或寻条生路的士兵与良家子弟。
汴梁城两日,已成炼狱。
六月初二,他们踏入城门,迎头撞上满城告示:“王焕、韩存保、项元镇……通匪谋逆!斩立决!夷三族!女眷付教坊司!” 每个名字都如烧红的铁钎烙进心窝。法场上,泼再多水也盖不住青石缝里渗出的暗红,绿头苍蝇嗡嗡盘旋。教坊司朱漆大门紧闭,门缝飘出的凄婉丝竹中,夹杂女子压抑的哭泣和婴儿细弱的啼哭。路人投来的目光,是看“叛军余孽”的淬毒冰锥。
“歇…歇口气…” 面黄肌瘦的王小七扶着老槐树剧咳。爹娘死于延州战乱,姐姐被“花石纲”逼跳汴河。他顶了病殁军户的名从军,只为活命。攥着梁山发的几枚铜钱,天地茫茫无家可归。汴梁城里,收留他的跛脚老铜匠因侄子曾在韩存保军中喂马,被枷作“逆属”,漏风铺子砸得稀烂。
“忍忍…”孤儿赵大柱哑声劝。他吃百家饭长大,学得木匠手艺,却被差役强拖入伍。怀里的铜钱如炭。西市给他半块炊饼的独臂老匠,因儿子在项元镇军中当小旗,被枷走砸铺,半生所制棺材散落如残肢。
前方,老兵张老三佝偻前行。无妻无子,血洒雁门关外。韩存保替他挡下一尺长的辽刀疤,法场上韩帅怒目狂笑的染血头颅,教坊司门缝里杨温家儿媳怀中撕裂心肺的婴儿啼哭……在脑中冲撞。
“朝廷…砍了忠良的头…”张老三声如钝刀刮骨,焦黑树枝狠戳浮土,“梁山…却放我等孤魂生路…给盘缠…呵呵…这煌煌大宋啊!”惨笑干涩冰冷。
“回去?”徐京麾下一孤儿兵抬头,眼赤声尖,“等当‘逆属’抓去,和将军家眷一样生不如死?!”
“可…不去梁山…世上还有活路吗?”王小七茫然四顾。怀里的铜钱硌着皮肉。
“我去!”缩肩的半大孩子抬头,眼红如困兽,“爹娘发大水没了!杨温将军营里赵伙夫收我打杂!汴梁城…天波府告示说杨温是逆贼!连…连梁山的杨志将军…被开宗祠!焚族谱!一笔勾销!抹干净了!当没这人!我算什么?赵大叔怕也……”杨志被除名、喷血断根的消息,如瘟疫冻僵残存幻想。
“一笔勾销…抹干净…”张老三眼中寒意如毒藤滋生。他猛将焦黑树枝刺向东北:“走!去梁山!给杨志将军磕头!谢梁山不杀之恩!给孤魂活路!强过当被碾碎的泥!”
“走!”
破釜沉舟的决绝点燃。不再言语回头,相互搀扶,拖灌铅双腿蹒跚前行。每一步踏碎对“王法”的最后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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