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宽敞的笔直村道,一边是漫无边际的、洋溢着丰收气息的庄稼,一边是坐落有序的崭新竹屋。
仔细一瞧,竟然有不少屋顶盖的是瓦片,而不是常见的草编席子,这山村的富足可见一斑。
还没等他感慨完,风里传来了孩童郎朗的读书声。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一首《回乡偶书》,不经意间就触动了他的愁肠。
妻子同他和离了,家族也放弃了他,平反之日遥遥无期,小家没了,大家也没了,他的家乡,已经不是自己的家乡,此身哪里才是归处?
与爹爹同车厢的肖雅,心里也划过同样的迷茫。
不过,很快就被即将迎来新生活的期待打破了。
她这阵子同薛家婆孙三个相处比较多,对薛家的情况也了解了不少,虽然还没见过其他人,但是已经对这家有了十足的好感。
她相信,自己在薛家待着,肯定能过得十分快活,甚至有可能,比她从前在京城待着还快活!
想到这里,她甩开脑海中的愁绪,透过大开的车帘朝着田地望去,只见金黄中夹杂着不少白色和褐色。
“爹,那应该就是郑奶奶说的棉花地了,原来棉花在地里头长这样呀,白莹莹的,真好看,可以用来插花哩。”
肖承业的一番愁绪被女儿欢快的声音打断,笑着朝她指过去的方向望去,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两年的流放生涯让他更懂得民间疾苦,因此答道,“这是村民们拿来卖银子的,怎么好做插花。”
肖雅没有觉得扫兴,继续笑着答道,“爹爹,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您瞧,地里的人好像看到我们了,在跟我们打招呼哩,有的还跑过来了……”
话音刚落,已经有不少村民来到最前头的骡车跟前,冲着里头的薛家人打招呼。
“哎哟,婶子,你们可回来了,这一出门,都小半年了,要不是宝珠她们还搁村里住着,大家都要以为你们在外头住下了,不打算回来了哩。”
郑晴琅笑眯眯得回道,“哪能不回来哩,这里是薛家的根,就算跑到京城去了,最终还是得回来的,落叶归根嘛。”
“三娘,你回来了,赶紧管管你那三个外孙子吧,新来的先生根本管不住他们,他们爹娘又忙,三个皮小子都快把咱村里闹翻天了!”
郑晴琅咬牙切齿得回道,“行,回去后我就家法伺候,要是再敢闹腾,我就将他们扔到车队里去。”
“晓春、晓夏回来啦,眼一错再看,已经是大姑娘了,可以说人家了。”
郑晴琅皮笑肉不笑得答道,“还早着哩,我薛家就两个孙女,我可不舍得那么早说人家。”
……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对话,却让后头听到的肖承业觉得十分安心,仿佛漂泊了许久的身心,终于找到了可靠的港湾。
这种感觉,是他在以前那个冷漠的大家族里头,不曾感受过的。
他忍不住勾唇浅笑,心道,或许,真应了那句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