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大大方方,她也不能失了风度。
若是……能直接宰了孙农,倒也不失为好办法。
赵鲤心中念头百转千回,便见堂屋中独坐的老者。
平心而论,眼前这穿着布衣的老者气度极佳。
淡笑着没有半点丧心病狂的迹象。
如孙元所说,他的义父曾是这天下最和善的人。
面前的老者面白无须,手中捧着一盏粗瓷茶杯。
垂头浅浅饮时,眉眼温顺。
见了赵鲤,他像是一个长辈与晚辈说话,笑道:“你见着她了?”
他话说出口,立刻摇了摇头:“老糊涂了,话没说清。”
他看着赵鲤又问道:“你见着我了?另一个我。”
赵鲤静静立在一边,眼睛忽闪忽闪,直白道:“见到了,我还烧掉了你的尸皮偶。”
她这纵火犯坦然相告,孙农却不像她想像般生气。
反而笑着摇头:“真是顽皮。”
他宛如长者,看一个不懂事的后辈,一点没有计较的样子。
赵鲤奇道:“你不生气?”
她试探着,眼睛不安分的四处看。
想要看眼前的孙农还是不是人,也在斟酌,要不要暴起杀人。
先刀了罪魁祸首。
孙农对她的小动作视而不见,放下茶杯悠然道:“气什么,烧了那丢人现眼的玩意,倒清净。”
“反正……那个我也不会计较了。”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仰头大笑:“阿元那孩子也来了?”
“他可是对我很失望?”
不待赵鲤回答,他已经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阿元当然会失望,我将他培养得那样正直,又……那般愚蠢。”
他猢狲一样弓着腰:“真想看看,阿元失望又痛苦的表情。”
“就像那些孩子。”
这时的孙农,再不是之前的平和长者模样。
恶意流淌出来,眼前的他像是披着人皮的恶兽:“就像,那些被带来的不完美的孩子。”
“又哭又喊的求饶。”
“可是不全之人,就不该活啊。”
一边说,他一边回味一般舔舐自己苍老树枝似的手指。
“所以孙公公是想做那完美十全之人?”
赵鲤对讨厌之人说话从来歹毒,直接点着公公二字,戳人痛点。
“你好似很憎恶那个,孙农。”
“可便是你现在主导又如何?你还不如他。”
“百姓记着他,孩子们记得他,却不记得你。”
孙农面上表情一滞,猛地抬起头来。
他没想到赵鲤只一个幻境,能想到那么多。
自己故作高深反倒显得下乘。
“小姑娘,不要如此尖酸刻薄。”
他说着,站起身来,足下泥土翻滚。
赵鲤这才见得,原来孙农下半身早已经不是人类模样。
大片大片的根须,盘踞在他的身下。
黑褐色的根须突然蠕动,一个孩童的头探了出来,还带着泥土。
接着一只细细的爪子探出,生着孩童脑袋的甲虫攀沿着根须,缓缓向上。
赵鲤凝神,缓缓拔出长刀。
嘴里还道:“孙公公,多子多福,实在好运!”
巨型盆栽一般的孙农,身下泥土翻涌,参天巨人一般拔出更多的根须。
无数人头甲虫,应景的爬出。
全攀附在根须上,一双双孩童清澈的眼睛,盯着赵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