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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求求你,不要走(第1/2页)
小院内,灯笼光晕流转,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椒丘看着被黑天鹅拘在掌中、因为一锅汤而瑟瑟发抖的岁阳火焰,又瞥了一眼地上那滩木屑。最后抬眼看了看贾昇,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转过身,面朝贾昇,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郑重,甚至还带着一丝……恳切。
椒丘抱拳,对着贾昇深深一揖,语气诚恳到近乎悲壮:“贾昇先生,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万望先生……务必答应。”
贾昇闻言茫然地眨眨眼:“啊?什么事?这么严肃干嘛?是不是觉得我这汤还有改良空间?你放心,我总结了经验,下次火候一定——”
“绝非此事!”椒丘立刻打断他,声音都急得拔高了些,意识到失态,又连忙压低:“在下所求之事,关乎在下……乃至在下的友人,未来的清誉与安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院内众人,最终落回贾昇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先生日后行走星海,若是……若是因厨艺之事,惹出什么祸端,千万、千万别说在下教导过您厨艺。无论何人问起,无论何时何地,您就说您是自学成才,天赋异禀,与在下……毫无瓜葛。此恩此德,在下铭记五内。可好?”
贾昇:“……”
他眨了眨眼,看着椒丘那副“求你了放过我名声”的表情,嘴角撇了撇。
“我……我的汤……真有那么惊世骇俗吗?”贾昇小声嘀咕,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青石板缝,“我觉得……创意分可以给满的……”
“不是惊世骇俗。”
椒丘用那柄秃了大半的羽扇轻轻扇着风,脸上是心有余悸的后怕,“是惊心动魄,惊天地泣鬼神,足以让丰饶孽物都退避三舍……贾昇先生,您对‘烹饪’二字的理解,实在……过于开拓了。”
他顿了顿,语气真诚得近乎恳切:“在下这点微末厨艺,实在配不上指导您。还请先生高抬贵手,莫要再提‘师从椒丘’四字,否则在下怕是要被仙舟联盟驱逐了。”
星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肩膀懒洋洋地靠着石桌边缘,闻言挑了挑眉。
“我觉得椒丘先生多虑了。就凭这锅汤的‘威力’,以后贾昇要是真报你的名号,别人第一反应估计是——‘不可能,椒丘先生做不出这种灭世级的东西’,反而更能证明你的清白。”
椒丘:“……”
他手中的残扇,又掉了几根焦黑的毛。
丹恒已经走到一旁,目光重新落回被禁锢的岁阳身上。
“黑天鹅女士,”他开口道,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正题,“关于岁阳所交代的,可否再确认一二?”
黑天鹅轻轻笑了笑,指尖轻点掌中的牢笼。
“继续。幻胧派你来罗浮,具体任务是什么?除了你刚刚提到的那些,还有哪些布置?”
岁阳火焰在水晶牢笼中瑟缩了一下,光芒明灭不定,似乎内心还在挣扎。
黑天鹅也不催促,只是指尖微动,忆质形成的牢笼又朝着墙角那口依旧在散发诡异存在感的砂锅,缓缓飘近。
“别!我说!我全都说!别让我靠近那东西!离远点!呕——”
岁阳的尖叫声瞬间拔高,语速快得像连珠炮,
“幻胧大人的目的是彻底搅乱罗浮,撕裂仙舟内部!持明族是关键!他们与仙舟联盟的关系本就微妙,最容易挑动,只要稍加挑拨,就能让罗浮混乱,也能让仙舟联盟内部生隙,持明与仙舟离心离德,再无转圜余地。让仇恨、猜忌、恐惧成为滋养毁灭的温床。”
他或许是知道隐瞒无用,或许是怕极了那口锅,交代得格外痛快:
“你们抓到的那个身体,是……是幻胧大人进行的一项实验成果,尝试将岁阳与丰饶的赐福共生,是完美的傀儡,死了也不会留下太多证据。
“我的任务是潜伏,渗透,寻找并控制关键人物!靠着岁阳的特性,或是拉拢诱惑,或是直接控制,这些年已经渗入仙舟不少中高层。”
前任龙师涛然就是个绝佳的目标,他野心勃勃,对持明族现状不满,渴望重现所谓汤海时代的荣光,更对龙尊传承的力量有着病态的执着,甚至不惜借助丰饶之力。我们只是……给了他一点帮助,一点希望。”
“那被剥离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三月七忍不住问道,目光看向一旁的忆灵,“你们为什么要剥离她的记忆?还像丢垃圾一样扔掉?”
提到华年,癸亥的火焰明显流露出厌恶的情绪。
“一位九百岁高龄、尚未陷入魔阴身的女性天人,在仙舟本就是被高度关注的,直接除掉风险太大。于是……他委托我,用岁阳的能力,强行吞噬了她关于‘阿澜’的所有记忆。
但是!那个天人的记忆……酸臭!黏腻!全是些情情爱爱的无聊东西!我吞下去的时候就觉得恶心!
对我们岁阳来说,只有强烈的仇恨、执念、疯狂、痛苦……这些极致的情绪才是美味!那种软绵绵的痴情记忆,简直令人作呕!反正剥离后没有载体很快就会消散,丢掉怎么了?”
它大概也没想到,这些被它当作垃圾丢弃的记忆,会被路过的黑天鹅和三月七捡到,更没想到会因为三月七身上某种特质,让那段本应消散的记忆产生了不该有的“反应”。
“你——!”三月七气得脸颊鼓了起来,“记忆对每个人都很重要!你怎么能这么说!”
“三月小姐说得对。”黑天鹅轻轻按住三月七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看向一旁自岁阳出现后,就脸色苍白、沉默不语的涛澜:“龙师体内,那道微薄的意志,又是怎么回事?”
癸亥索性破罐破摔:“是涛然。”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涛澜。
涛澜身体明显一颤,手下意识地抚上额角那支异化的龙角,金丝眼镜后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茫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我体内……有涛然老师的意志?”他声音干涩:“那我频繁化卵转生……也并非偶然?”
“当然不是。”岁阳嗤笑一声,“是‘调试’。每次转世,你的身体都会更贴近涛然的需求,为了确保你处于最佳状态,并且……尽可能抹去你自身可能产生的强烈执念或人际关系。”
癸亥的火焰跳跃了几下,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涛然那个老狐狸,怎么会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自饮月之乱后,他钻研化龙妙法数百年一无所获,就开始钻研各种歪门邪道,而他最先盯上的就是岁阳夺取、寄生、乃至缓慢侵蚀取代宿主意识的能力,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一具如果因为意外而导致无法正常化卵转生时的备用肉体。”
“备用……肉体?”涛澜重复这个词,脸色更白了几分。
“因为他本身并非岁阳,转移意识、占据肉体的过程极难,对‘容器’的要求极为苛刻。而你,涛澜,就是那个千挑万选出来的‘完美容器’。
后来……鳞渊境那场变故,幻胧大人吞噬了涛然。他还没来得及发动夺舍,主体意识就已经消散了。但埋在你体内的‘种子’还在,只需要时间……或者一个强烈的刺激,它就会苏醒、生长,慢慢取代你。”
“所以,涛澜龙师,你能活到现在,纯粹是因为涛然死得突然。不然……你现在早就不是你了。”
黑天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它藏得太深,若非今日被他点破,恐怕真要等它茁壮成长、鸠占鹊巢之时,才会被发现。”
涛澜脸色苍白如纸,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石桌边缘。
他想起自己偶尔会闪过的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念头,对权力的渴望,对持明“荣光”近乎偏执的构想……原来,那并非全是他自己的欲望。
华年的忆灵似乎听懂了部分,虚幻的身影颤抖着,靠近涛澜,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却又怯怯地缩回。
涛澜看着她,金丝眼镜后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后怕、愧疚,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他缓缓转过身,面向黑天鹅与三月七,整理衣袍,极其郑重地、深深一揖到底。
“黑天鹅女士,三月姑娘,还有星穹列车的诸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若非诸位,在下不仅性命难保,更将沦为仇敌傀儡,万劫不复。更不知有人因我……受了这数百年的苦楚与绝望。此恩,涛澜铭记于心。”
黑天鹅微微颔首,受了这一礼。
三月七连忙摆手:“哎呀,不用这样不用这样,我们也是碰巧……”
涛澜直起身,又转向一旁安静飘浮、静静望着他的忆灵,再次深深拜下,语气充满了沉重的愧疚:
“华年姑娘……虽然我因记忆被动手脚,已记不得前尘往事,但害你痴等数百年,受尽煎熬,终究是我对你不住。你……受苦了。”
忆灵飘近了些,摇了摇头伸出手,虚虚拂过涛澜的脸颊,
“不……怪你,阿澜。”
涛澜身体微僵,随即缓缓放松,任由那虚幻的触感停留在颊边。
片刻后,他直起身,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看向黑天鹅时,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至于我的‘恩师’……”
他咬字极重,充满讽刺,“既然他如此‘惦念’我这个徒儿,多年来又‘悉心栽培’、‘恩重如山’,如今也该‘师徒重逢’,好好‘叙旧’了。黑天鹅女士,可否请您出手,将藏在我意识深处的那点……脏东西,请出来?”
黑天鹅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微扬,点了点头:“乐意效劳。还请放松心神,不要抵抗。”
涛澜点头,盘膝坐下,闭上双眼。
黑天鹅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轻点在他眉心。浓郁的粉色忆质如同流淌的星河,缓缓注入。
涛澜的意识空间内。
一片近乎凝滞的、深蓝色的水域。水流缓慢涌动,泛着冷光,如同深海。
黑天鹅的意识体在此显形,周身散发着柔和的粉色微光,伸手拨开面前无关的浮沫,径直向着意识最深处、最晦暗的角落寻去。
在那里,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腐朽与贪婪气息的阴影,正紧紧缠绕在代表涛澜意识的光团上,如同跗骨之蛆,缓慢而坚定地侵蚀、融合。
“该起床了,老先生。”黑天鹅轻声开口,声音在这片意识空间中清晰回荡。
阴影察觉到外来的闯入者,剧烈地蠕动起来,汇聚成一道模糊的人形——正是涛然生前的模样,只是面目扭曲,眼中充满了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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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者!怎么会……给我滚出去!滚出去啊!”阴影发出嘶吼,试图驱赶黑天鹅。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黑天鹅抬手,粉色的忆质开始在她掌心凝聚成细密的丝线,“涛澜先生想和您好好‘叙叙旧’,所以,请跟我走一趟吧。”
黑天鹅指尖光芒更盛,粉色丝线激射而出,瞬间缠上了涛然意识体。
“啊啊啊——!”阴影发出痛苦的尖啸,被强行从融合状态中拽出一部分。
“不!你不能!他是我的!这具身体是我的!!!”
涛然眼见黑天鹅的力量正在将他一点点扯离涛澜的意识,他竟猛地扑向涛澜那团光晕,试图死死抱住,口中发出凄厉的哀嚎:
“澜儿!我的好徒儿!你不能赶我走!为师筹划数百年,都是为了持明族的未来啊!
救救为师!为师知错了!这一切都是幻胧逼我的!是她蛊惑了我!
为师对你是一片真心啊!你看在我教导你多年、呕心沥血的份上,饶了为师这一次吧!
求求你不要让忆者把我带走!我不要消散!我还有未竟的事业!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们师徒一体,共掌持明,重现汤海荣光!!!”
他死死“抱住”涛澜意识光团的下缘,涕泪横流,形象全无地哀求:
“徒儿!求你了!别赶我走!别离开为师!没有这具身体,我就要彻底消散了!看在我教导你这么多年的份上!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哪怕只分一半!不,三分之一也行!”
那场景,荒诞又诡异。一个意识体,抱着另一团光晕,上演着令人作呕的苦情戏码。
黑天鹅眉头微蹙,正要加大力度——
就在这时,涛澜意识空间的景象忽然剧烈波动起来,并非是黑天鹅的忆质引发的,而是来自涛澜意识深处,某种更原始、更强烈的情感爆发。
一点温暖而坚韧的光芒骤然亮起,迅速凝聚成一道女性身影——正是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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