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亦嗔怪道:“老不死的,我看你才是发了疯,我们女儿,何等人品,如何嫁得那个怪物?”
宋老头鼻孔里哼出不屑之音,撇着嘴道:“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货,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年轻时倒是长得好,你贪我皮相嫁了过来,还不是一生受苦?男人丑些俊些,高些矮些,都是次要,首要两者,一个是有本事养活妻儿富贵无忧,一个是肯热肠热肚地疼老婆。”
婆子不信道:“那黑怪物,一指头险些戳杀了我女儿,怜香惜玉都不懂,你指望他疼人?”
宋老头道:“你懂个屁!正是他不懂怜香惜玉,才不会见一个爱一个,将来负了我女儿。我老儿虽然一世潦倒,但自问这双招子,还能识分黑白,今天我这话便放在这里:那汉子若是娶了我女儿,只怕是捧在手上怕摔,含在舌上怕化,不知道怎么宝贝她哩。”
婆子和女儿对视一眼,对宋老儿识人之能,她们素来服膺,见老儿竟肯说这般满话,不由深信不疑。
婆子想了想又道:“能娶我女儿,乃是交了十世好运,疼惜她倒也应当。只是我看此人憨乎乎的,如何能有养活我家富贵的本事?”
宋老头道:“那汉子虽是憨些,可妙就妙在这个憨字!本朝开国大将无数,太祖爷缘何独爱铁鞭王呼延赞?前朝唐太宗,又缘何只爱那程咬金?其中缘由,便是这二将都占一个憨字!若非憨直,如何得人倾心相待?”
见婆子和女儿兀自迷糊,宋老头大感无奈,解说道:“那个子矮的大官人,亲口对我许了诺,要带那黑汉回山东阳谷县,先保他做县里都头,再置办两座对门的宅院,一座给黑汉带着老娘、媳妇居住,另一座就给黑汉的丈人丈母养老,又怕都头的俸禄不够开销,还要送几间生意好的店面与他贴补家用,若想种田,城外良田亦送几百亩,这等家业,难道不算富贵么?”
“算、算、算!”婆子听得眉花眼笑,却又担心道:“可是这般大财,纵是真有,难道还舍得赠给别人?”
宋老头听了连连冷笑,趾高气昂道:“你一介女流之辈,又岂知大丈夫、大豪杰的胸怀?我们看来,这等家产已是惊人,焉知在人家手中不是九牛一毛?再说,我看那官人,对黑汉子极为喜爱,正要收复他为心腹,这黑汉子,当真是傻人有傻福,依我看来,也是个将星照命的狠角色!你不看他那一指头何等气力,说不得他日便是程咬金、呼延赞一般的人物,你我跟着女儿啊,尚有享不尽的福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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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听了再无疑心,笑得见牙不见眼,搂住女儿道:“若当真如此,能让我女儿受用一世,我当娘的少活十年也是心甘。”
谁知宋宝莲一下从她怀里挣开道:“说了半天,还是要我嫁给那黑熊么!我不嫁他,偏不嫁他,死也不嫁!”
说罢冲出屋子,去到自己屋里锁了门,不多时,呜呜哭声传出。
婆子愁眉苦脸道:“女儿嫌他丑陋,这却如何是好?”
宋老头却是浑不在意:“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老子千辛万苦为她择得良婿,她一个小女子懂得个屁,不必理会,任她哭去,待哭累了,再慢慢讲道理不迟,睡觉,睡觉。”
这老儿困顿已久,乍见转机,整个人都昂扬起来,当下兴致勃勃吹了灯,拉了婆子去睡。
却说那宋宝莲,伤心了一夜,困极入睡,做梦便被黑熊追逐,任她跑出老远也难摆脱,最后还是被黑熊扑倒,一口咬在胸前,惊叫一声醒来,已是天光大白,走出房门一看,父母皆是不在。
她自家梳洗一回,想起昨日父亲要把自己嫁黑熊精,不由气苦,心想:“父母不过图他有钱,我当勤勉些唱曲,每日多挣些钱,他们说不定便改了心意。”
主意打定,画个美美妆容,自家背了琵琶出门,要去琵琶亭卖唱挣钱,谁知刚刚走出所居陋巷,迎面便见七八个帮闲打扮汉子,簇拥着一个满脸青白的公子哥儿,嬉皮笑脸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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