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卉走后,我与师父说要出门。毕竟酒庄距离寿城有一日的路程,单是往返也要两天。我又不善骑术,恐怕马车走得更慢一些。
“酒庄?”葛老挑了挑眉毛,扬起声道,“你这丫头算是白疼了,你去酒庄不带上我这老头子?怕我偷你酒喝不成?”
全没想到师父愿意陪我出行,我心中一阵感动,忙笑着解释道:“徒儿是怕劳烦师父。这般酷暑,您近来都不爱出门。徒儿巴不得您一起呢。您去了还能帮我品鉴一番。但凡您说好的,一定能卖上价钱。”
葛老对这番话显然很受用,连胡子都要翘起来,摇着蒲扇慢悠悠地说:“你不说怎知我不愿意去?用得着你来猜我?”言罢,他又好整以暇地说道,“去酒庄不用那么赶,多待几日也不妨事。手下没有得力的人,就莫要学人家做甩手掌柜。回春堂有大力看顾,他巴不得没有人管。你带上你那个破药箱子,在哪不是治病救人。”
我挑起眉梢,他口中的“破药箱子”,足以令满城医者艳羡。我虽医术平平,但从针具到瓶瓶罐罐,师兄都给我备了最好的,比他自己用的都舍得。就连药箱也是用上好的檀木雕琢,四角打磨得圆润光滑,箱面镶嵌着螺钿描绘的祥瑞卷草纹。师父怕我药理不精,又在我的瓶瓶罐罐里放足了好药。用他老人家的原话说,医术不足药丸来补。破?我那箱子里的东西,怕是比御医也不差的。
我撇撇嘴,敢怒而不敢言,随口道:“要是小住,我再带些书去?”
“书书书,就知道读书!有几个神医是从书本上读来的?肤浅!不许带!碍事添堵!”葛老不满地数落,“有为师在,问什么不能告诉你?想学就要多问!生来一张嘴,不就是为了多问?”
我吐了吐舌,虽明白葛老都是为了我好,还是被他这一顿数落念得头皮发麻。
罗圣手神情专注,将彻底捣碎的琼珠果肉仔细倾入坛中,缓缓开口:“我也去。”
我正要说好,“你去做什么?”葛老嗤了一声,抢先我道,“往日我叫你出去走动,就跟个懒驴似的,最近倒是勤快,自己上赶着要出去了。”
“去看着师父。”罗圣手波澜不惊,语气平常,“贪杯伤身。”他一边说,一边将封口的黄泥周全地抹在坛口,修长的手指十分灵巧,竟是丝毫没有沾手。
我想上前帮忙,被他拦住,“莫弄脏了衣裙。”只得在一旁干看着。
话音甫落,葛老几乎是从凉椅上跳起来,“胡扯!老夫岂是那没有分寸的人!我还用你看着?你留下,不许去!”
罗圣手面色如常,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将密封好的酒坛移入窖中。
“你这就不怕回春堂里没有人管了?要是来了重症急症,你那些学徒可未必管用。”葛老一手摇扇一手叉腰,站在地窑门口,“我要在庄子上多住几天,那里比这凉快!可别指望我们会随你回程!”
罗圣手不答,我帮着他把酒坛码放整齐。良久,他才幽幽道:“那便随师父多住几天。人间处处皆修行,总不能一直在回春堂里坐井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