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日里采桑养蚕,岛里别的事务我是从来不管的。若不是我夫君告诉我魔道昌盛,来日正道惨败,大家兴许都难有活路,唯有奇龙砚可助正道扭转局面,我如何知道这些事?我夫君心系天下,牺牲我一人便可以拯救天下苍生,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竟是他鼓动你舍命破法的?”顾乘风吃惊之外,脸上不觉露出鄙夷之色,“张必用究竟是心系天下,还是贪生怕死?你虽不是他正妻,你二人现下到底是相依为命,彼此再无亲人了。他要你舍身成仁,你届时魂飞魄散,他又将如何自处?”
白子辛盯着顾乘风的双眼,道:“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顾乘风道:“若换作我,既劝你你舍身取义,我定不会苟活于世。”
白子辛泪眼婆娑,道:“若有女子能与道侠你结缘,真是死而无憾了。”
“白姑娘你且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我现在是鸠尤神剑的主人,那奇龙砚再神通广大,想来也比不得鸠尤神剑。这两日我便找机会将你渡出天禄岛,我想……”
白子辛摇头苦笑道:“道侠有这心思我已感激不尽。可是道侠可曾想过,我逃出了天禄岛,又该往哪里去呢?去你们长白山吗?你师父当真会收留我?我这颗心早已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我逃得出天禄岛,又如何逃得出一个贪字?其实我哪里不知,我夫君劝我舍命破法,全是岛主的意思。可是岛主自己不来劝我,只打我夫君的主意,叫我夫君对我晓以利害,足见其老谋深算,实在不简单。我夫君打小窝在书卷里,哪受得住威吓?一听说来日魔长道消,凡人难逃魔爪迫害,他已忧虑到夜不能寐了。我原以为我夫君才高八斗,忧国忧民,不同于寻常男子,现在才知道,与他性命相比,我实在微不足道。”
听完她这番话,顾乘风无言以对。莫说白子辛只是区区凡人,纵有道行在身,过去那许多逃出仙山的弟子,也未必人人都可寻得容身之处。三界众生立世,无人不感叹天地之大,又无人不遗憾天地之小。顾乘风此刻才算明白,一切生灵活在这世上,兜兜转转,其实只在方寸之间。然而对白子辛来说,她这方寸立足之地也是人家的地盘。一想到此处,便有一股寒意涌向顾乘风的心窝。这寒意现出烈焰的张扬,由内而外蔓延开来,引发难忍的刺痛。只有他自己明白,叫这寒意烧成灰烬的并非他的肉体,而是长白山上圣洁坚毅的雪岭和山门后巍峨无情的殿宇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