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池也没想到他当年还有这样冲动的一面,“后来呢?大将军有没有褒奖你?”
重曜重瞳后旋,轻叹道:“褒奖自然是有的,就是有些承受不来。”
素池挑眉,“承受不来?”
“舅舅看着三位表哥让我整整练了两个多月的枪法,这算不算褒奖?”
素池觉得欣慰,陛下未必是好的帝王,但是他一定不是个好父亲。重曜在他那里缺失的父爱在舒云净身上算是补上了,“如果有长进的话就算。”
重曜眼里也是七分笑意,三分伤感:“那么算褒奖。”两个多月的指导苦练怎么会没有成果,只是那两个月还真是不轻松,表哥们可是不放水。
素池突然想起重曜一直用剑,“你怎么练枪?我以为你一直都用剑的。”
重曜的回忆不怎么美好,“父皇喜欢皇室子弟练剑,说是剑有君子情怀,于是练了很多年。”我练好了剑,但是他也不喜欢。
素池想起相似的经历,“小时候爹爹喜欢琴,我就可以一天七八个小时来练。”
重曜听着不说话,不一样的,子女没有不讨好父母的,但是天下父母并不相同。靖国公是个好父亲,但是坐在龙椅上的今上想法不同。
素池一直知道重曜和舒云净乃是甥舅关系,但是舒云净长久以来一直戍守边关,一直以为他二人之间并无多少来往,不想竟有如此亲昵时刻。素池一想到连素岑都说舒家的死和爹爹有关都觉得头皮发麻,人人都这么还说,事实素池不知道,她相信自己的父亲绝对不会做出伤害自己多年同窗的情谊,但是重曜心里只怕是不会信的,又拿不出证据来。
素池一直希望素家和重曜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但是怎么说服双方素池也难以拿出办法来。血海深仇哪里是三两句话可以消解的,素池只能不提及,她只能尽自己所做的,“你知道舒将军葬在哪里了么?”
重曜闻言不发一语,似乎脸色有点僵硬,素池不会不知道陛下勒令暴尸三日,而后重曜那段日子一直在撇清关系,每日又在陛下面前跪求,哪里能顾忌的上已死的舒家。何况人死灯灭,彼时心中满满恨意,等到回过头来,一切都晚了。这段记忆惨痛,重曜至今不愿回忆,他端着茶杯,狠狠攥着:“我打听到所有被······被暴尸的人都会被葬在中官乱葬岗,但我去的时候已经分不清谁的尸首,我将他们一起葬了。”重曜停顿了一下,“葬在了王府的后园。”
素池也不惊讶,自己的亲人就算是死了也是葬在一起也是应该的,陛下凉薄,重曜手中无权,除了忍辱负重又能怎么样呢?素池沉思了一下说,“舒将军是爹爹让人收敛的尸骸,我悄悄问过人,尸体由允恩寺的大师做过法,埋在了南山。没有写姓名家族,但是立了无字碑。”这样的碑不算引人注目,但是也能轻易识别。
重曜惊诧了,确认道:“靖国公收敛了舅舅的尸骨,还给立了碑?”重曜有些不能置信,毕竟靖国公一向紧紧跟着陛下的风向,这事陛下怎么能允许?
素池点点头,“不信?”
重曜摇摇头,“不是,除了靖国公,其他人就算有这个心思,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就冲这一点,这份恩情我记住了。”
素池站起身来,“我说过,他们是少年挚友,其中的恩恩怨怨不需要向我们晚辈解释。爹爹做事我是晚辈难以窥测其中道理,但是我信他绝非弄权擅专以权谋私之辈。你也不必说恩情这样的话,他做这些也不会是顾忌你的这份所谓恩情,这么说就看低了我父亲。”
重曜也从榻上起身,听着素池接着说话,“方才你提到聊城的都尉苏庭樟?”
“听说过?”重曜也是脑子转得快的人,素池知道他初闻舅舅尸骸仍在心中感慨,但是也绝不会流露太多,所以瞬间转移了话题。
素池点头,给重曜讲道:“当日大哥和苏都尉一起谈过聊城的事情,是关于恪王殿下回金陵的事情。”
“奥,说到苏庭樟,你知道你哥派了人在查苏庭樟你知道么?”重曜想到这事,觉得有必要告诉素池一声。
这些日子素岑总是前所未有的忙碌,素池知道陛下常常会私下吩咐素岑去办些事情,素岑是素家的长男,得陛下看重是好事。因着这个,素渊的幕僚们也终于对着素岑愈加恭敬,不过素池觉得这些人隐隐知道素岑弄死了靳东篱,因此心中惶恐,对着素岑才不敢小觑。素池觉得这事有些好笑,素岑从前对着这些人尊敬有加的时候他们还时不时在素渊面前觉得素岑高冷还不受素池能干,而今素岑不过是杀了个人,他们竟然态度大变。素池有时候觉得爹爹在家中养的门客着实很一般,比起市外高人的墨狄,真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但是事实上素岑最近忙的更多是关于素池的事情,在查十多年前的旧事,比如贵妃当年的生产,比如靖国公夫人当年之死。
这一切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