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涌动,不断变化,李熄安看见了战场,那玄鸟展翅,夏王殒命的地方。
在夏王朝覆灭之时,天庭坠落之日,巫祝立于山巅,乘着天地的节拍起舞,呼唤云雨,赤龙盘踞。苏月邻站在祭坛上,化作鬼神的朱砂叼着夏王的尸身,利齿咬合,将夏王吞吃。李熄安对这一幕很熟悉,他停留在这个时代的最后一段时光便凝望着这里。
雨淅淅沥沥,苏月邻抬头,雨水顺着她修长白皙的脖子流过锁骨滑进衣物,日月玄衣表面的光芒暗淡下去。过去在这时候,李熄安已经离开了,回归了龙渊,所以他没有见过这样的苏月邻,她的脸像碎掉的蛋壳,一股名为悲伤的情绪从碎缝里流出,化作这场天下经年未有的甘霖。
苏月邻伸出手轻轻拍打着朱砂的脸,发出细微压抑的笑声。
直到这场雨暂歇,太阳从山的另一边升起,照亮了这里的龙和巫祝。苏月邻离开了太庙,远离了尘世,朱红之龙的影子蜿蜒盘踞,如阴影般死死缠绕着隐秘时代的黑暗面,当餮天鬼神的名号都消弭世间,苏月邻送别了在这个世上唯一还认识她的人,太庙中最后一位大巫。
在苏月邻走后,太庙没有了监天司,只有大巫仍像从前那样操办一切。
新的国家建立,新的秩序制定,她走过一个又一个朝代,见证万物兴衰,李熄安仔细地打量画面中的人,从中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她只是提着那柄昏剑,杀死那些企图爬上来覆灭人间的秽物,最后按照承诺将昏剑埋进太行山的一处墓碑。
羽化而独行者。
很快,灵被聚集被隔断,轮回设下门庭,储存逸散的灵气,同时令世间再无神秘色彩。
这个世界伫立起了钢铁的森林。
巨大的落地窗前,女人披着如意云肩,坐在摇椅上打量城市上空的乌云。摇椅吱呀作响,一条赤红的小蛇游走在女人的手腕和指缝间。
“原来你叫李熄安。”她低头,街道上人来人往,可偏偏有一个年轻人在此刻抬头。
一声闷雷将两者的视线隔开,年轻人汇入人海。
女人缓缓起身,将桌上插着的红色月季抛向窗外,下一刻,一阵强光笼罩住整栋大厦。构成这一幕的雾气被强光照射后竟然开始凝结,五光十色的琉璃面在这片迷雾中成千上万的竖起,每一面中都在上演不同的景象,李熄安感应到无数条视线线汇聚于此,有条不紊地推进。
因为时间线没有被改变,只是以某种方式展现在李熄安面前。
李熄安窥见极北的帝王老去,太古的阴影封存,海渊的君主合目,数不清的高大身影伫立,他们古老强大,金莲盛放眼底,寰宇跃动掌心,无数生灵礼拜,无数天骄俯首,他们是至高无上的承冕之君,是其他宇宙九州的承冕之君,更是不同时间线李熄安自己!
“被归一的个体越强大,归一后的那份寂照自然越明亮。”此刻,李熄安耳畔响起苏月邻的轻而细的声音。
“何须等待它物,此地便是门,沿着走即是路,我已在既定的未来等候你的到来。岁月的空转啊,寂灭万般因果,求得那份光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