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院。俺们遇到了你姨丈几位同窗,外边终究不自在,索性回来。”郑宽说着将藏在袖子里的油脂包拿了出来“趁热,赶紧吃。”说完,另一只手仿佛变戏法一般,又拿出一小坛酒“别吃醉了就行。”
“多谢叔父。”郑直哪怕和郑宽有了芥蒂,还是被对方的举动暖到。
“自家人。”郑宽摆摆手“俺晓得五虎是有主意的,做什么自有章法。有些俺们可能一时半会看不懂,不过俺想,五虎终究是为了郑家好的。”
“叔父。”郑直有些汗颜,赶忙放下油纸包和酒壶谢罪“侄儿到底是莽撞了。”很显然,郑宽又在为郑虤辩解。
“行了,行了,不提了,都过去了。”郑宽赶紧扶住郑直“五虎也要注意身体,早些休息,俺去前院了。”
郑直送走郑宽,回到书案,一边打开油纸包一边却开始琢磨郑宽。他虽然年岁不大,可是因为经历特殊,见过的各色人等着实不少。六叔终究是沾染上了商贾习气,虽然对家族依旧不失气魄,可做人太市侩了。
他何尝想不明白郑宽为什么总要在事后找补,不外乎为了‘沈监生’的试题。否则,郑宽不会一再不要长辈的脸面来说和,这不光是为了郑虤也是为了他。有些问题郑直宁愿想不通,看不明,那样也许心里才会舒坦。
无意中看了眼面前翻开的书页“利可言乎?曰:人非利不生,曷为不可言。欲可言乎?曰:欲者人之情,曷为不可言。言而不以礼,是贪与淫;罪矣!不贪不淫,而曰不可言,无乃贼人之生,反人之情?世俗之不喜儒以此。”前半部讲的是人可不可以讲利,后半部则是非议儒学不准言利的观念。
郑直好奇的擦擦手,然后翻开封皮《直讲李先生文集》。这位李先生名叫李觏字泰伯,号盱江先生,前宋人。他遵信儒学,所学以推明圣经为本.不拘泥于汉、唐诸儒旧说。但对以儒学继承者自居的理学家们的迂腐表示非议。深为东南人士敬重,皆推以为冠。这部书是成化年间,吏部主事左赞辑集而成。
这套书不是郑直的,而是郑宽的。郑直看看书的破损程度,看来郑宽十分喜欢读这套书。是啊,既不贪多,又不过分,有什么不对。他突然想到了《国语·越语·越兴师伐吴而弗与战》里边的一句‘得时无怠,时不再来,天予不取,反为之灾’。